過往,如清晨的薄霧遮擋住綠葉上的露水,隻有湊得極近,才能窺探半分。
姐姐。
這個稱呼她已經許久不再使用了。久到她快忘記自己還有個姐姐,久到連開口都覺得有些羞恥。
“江霂。”
江冉的聲音拔得很高,喚了林叙白的原名,将她飄飄乎的思緒狠狠拽了回來。
“嗯,什麼?”
她下意識答應,有些恍惚。
“知道我說了什麼嗎?”
江冉依然坐在沙發上,在得到回應後神情微微有些松動,但是語氣依然很冷。
“……”林叙白不知道,她聽出來江冉的不高興,畢竟也沒有多少人敢在聽她說話時走神,“沒聽清。”
歎息聲很輕,江冉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使力,将林叙白往沙發這拉。
她的手腕很纖細,江冉一隻手就能握住,她本來骨架就小,身上沒有什麼肉,從Y國三年回來,感覺更加瘦了點。
林叙白跌跌撞撞,拖鞋碰到了邊椅的腳,釀跄着在過程中翻了個身,挨着江冉身邊落了座。
她是半背對着倒在江冉身上的,肩胛骨抵在了一片柔軟上,溫熱的氣息呼在耳側,她沒有動,任由對方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間。
“我說我還不餓,”聲音輕了下來,有種3D環繞音的感覺,在林叙白的兩耳中徘徊,“出去一趟不累嗎?在車上你都快睡着了,點外賣吧。”
林叙白想拒絕,但是疲憊感壓垮了她的意志力。這幾天搬家整理,昨晚睡得不錯,可惜下午的面試和迷路耗費了她不少集中力,低氣壓的環境總會讓人精神緊繃,一回到家中,倒在江冉懷裡,聞着那冷香,舒适感讓她更想偷懶了。
“我也不餓。”林叙白掙紮了兩下,像從水中被拖上岸的魚,将身子翻了又翻,從江冉懷裡掙脫,“等會再說吧。”
“昨晚睡得好嗎?”
“還可以,沒醒過。”
林叙白脫了鞋,橫過身子背朝着江冉靠着,江冉側着身子,腰後墊了彈性十足的沙發枕,支撐着她。
“你什麼時候養的藍白?”
寒露,江冉家的灰白相間小貓,如果林叙白沒有錯,它的品種應當是曼基康矮腳藍白。
“去年,”江冉想了想,下颌抵在林叙白的頸窩裡,發絲弄得她癢癢的,她開口說話,熱氣惹得林叙白也顫了顫,“蘇漫學校裡的,撿回來給程茉。結果她怕貓,就扔給我了。”
“品種貓也流浪了嗎?”
“聽說是學校門口的零食店鋪,養來為了驅趕老鼠,結果寵物貓嘛,現在多半是被老鼠驅趕的。”
“所以,棄養了?”
“嗯。”
林叙白轉過身來,正着上半身,以一種很奇怪的扭曲方式倒了下去,江冉險些沒接住。
“這也不是具體原因,就算是不能抓,叫聲也能震懾一下老鼠,隻是老鼠沒了,店家又嫌棄它太臭。”
“洗澡了就不臭了啊。”
“是……上廁所。”
江冉講得很委婉,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文雅地說出那兩個字,更優雅的詞放在貓身上,會顯得有些詭異。
“那店家也不太負責任了。”
林叙白側着臉,臉頰靠在江冉的心髒口,布料柔柔的,貼合着肌膚,她聽着彭彭得心跳,覺得好奇妙。
“還好它遇到了你。”
“是還好它遇到了蘇漫。”
江冉糾正着,她可做不了流浪貓狗們的救世主,隻是力所能及,好友的忙,順手,能幫就幫了。
沉默了一會,江冉低眸看去,以為林叙白睡着了,結果俯視的視角,她仍能看見對方額頭下圓溜溜的睜着的眼睛。
“在想什麼?”
“感覺不真實。”
“你說完整。”
“就是,”林叙白的手抵在江冉的胯上,有些硬硬的,江冉下意識縮了縮。
她坐了起來,面對着江冉雙膝跪在沙發上,坐在腳後跟上,躊躇着說不出下音。
“我和你。”
話題又跳轉了。
“為什麼?”江冉微微眯着眸,靜靜地笑,語氣裡很是溫柔。
“我也說不出來,”林叙白随身又倒了下來,下颚骨磕到了江冉的鎖骨,有點疼,“感覺自己應該和你沒有這麼熟,卻想和你在一起。”
失憶再恢複,對江冉的記憶依然籠罩着紗霧。盡管她們發生過關系,但如今看來,已經是很遙遠的感受了。
現在就算擁抱,她也覺得很滿足了。
比起在Y國的日子,她沒有任何肌膚相貼,沒有能夠依靠,慰藉的,已經好上太多。
“你離開的三年裡有想我嗎?”
林叙白在Y國時的日子太忙碌,忙得她沒有時間去想曾經,也沒有時間去想江冉。
隻是身處異國,又加上言語不通,偶爾晚歸回到警局安排的出租屋中,晦暗中地闆反出冰冷的月光,她會想起幼時的閣樓,閣樓上的床闆,床闆上相依偎的兩人。
也會想起酒店裡不真切的吻,江冉忍耐的呼吸。想得她心跳急促,夾着被子的腿不由收得更緊。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有需求的成年人。
林叙白不回答,江冉就一直耐心地等。
客廳的燈開得很暗,窗簾也沒有拉,落地窗反射出來的昏黃日光已經暗去,夜幕臨近,高樓大廈的霓虹亮起色彩。
喧鬧,她們聽不見,隻有在緘默中彼此相貼的溫度,和緩慢又深深的呼吸。
“我不知道。”
林叙白和江冉一樣,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但現在看來,江冉似乎随程茉的影響,不論能否回答,至少更容易提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