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韋維爾太太似乎并不留戀我們。”跟在公爵身後的“澆花匠”斯菲德遺憾地說。
費爾南抿緊唇,“不,小斯菲德,她曾留戀我們,隻是不善言辭。女人們就是會這樣,她們并非不知道自己對愛人們的心思,隻是不善表達罷了。還有一種可能,她在心裡向上帝祈禱這一切都隻是個玩笑,她本是不舍的,可惜我們并非要以玩笑開始這趟行程。總之,等你遇到那個愛你的人就會明白。”
斯菲德十分費解,撓撓頭,想要刨根問底,“先生,一定是愛我的那個人嗎?”
費爾南:“也未必,或者是你愛的。隻要你們之間有愛情可言,那麼你就會明白,愛人們離别時是靠背影和沉默告别,而非長篇大論的情話,如果非要講些什麼,大概也隻有多多保重之類的傻話。”
斯菲德:“先生,這次行程的目的地是哪裡?”
費爾南提起行李,帶着友善的笑意,“親愛的斯菲德,你無需知道。若是非要有個結果,我隻能告訴你,這趟行程的落腳點是玫瑰園,我希望你能享受這次旅行。”
斯菲德推了推眼鏡,小鹿眼睛睜的極大,“抱歉先生,如果是玫瑰園我想我們應該原地返回,然後回到莊園。”
費爾南幾乎是溺愛地撫摸他的腦袋,随後神情柔和,“斯菲德,你今天要扮演的角色是小鳥嗎?我敢跟你打包票,我們的路線是對的,而你隻需要等着我指路即可。”
“先生,我還是不理解。”
“好了,小鳥因為晨起饑餓而吵鬧我已經清楚了,我馬上會幫你找到美味的烤面包,到時候淋上一點黃油,你最好能從小鎮上那些老太太家中得來兩片可憐的番茄薄片,因為我們已經拿了足夠多的火腿,然後……”
費爾南公爵喋喋不休,斯菲德連喘息的機會都找不到。
天陰的和能擠出水一樣,[克萊什塔爾]正是隆冬,從層疊的陰雲來看,今天似乎隻可能是陰天。
斯菲德跟随費爾南趕今早即将西行的列車,他們要離開這片隻有冬季的土地,到斯菲德認為并不存在的玫瑰園去。
費爾南公爵種植的玫瑰是隻在冬季盛開的稀缺品種,哪怕用沸水去澆灌那些玫瑰也無用,水珠還未接觸到地面便會凝固成冰塊,可想他自己在不知情人眼中是得了多嚴重的癔症才會去在冬季給玫瑰澆水。
斯菲德苦于屋外凜冽的寒風,微微眯眼,“先生,用沸水給玫瑰澆水簡直太荒謬了,我不相信除我們以外還有這麼做的先生或是太太,如果被園丁知道我們的行徑,他們一定會大肆嘲笑并斥責我們的精神狀态。”
刀刃似的雪片在一陣陣凄厲寒風中橫掃過兩人的臉頰。
費爾南将行李遞給乘務員,他說,“謝謝你,尊敬的先生。”
乘務員回以他禮貌的微笑,“尊敬的先生,祝你早安。我萬分感謝您搭乘本次列車,希望您旅途愉快。”
斯菲德照做後跟着費爾南進入車廂,小隔間的布局很溫馨,有着厚厚褶子的窗簾攏在一起,費爾南坐下後第一件事便是拉開窗簾,“饑餓的小鳥,你需要像我一樣,将窗簾拉起來才好看到外面的景色。”
斯菲德取下眼睛,抖了抖金色打卷的頭發,綠眼睛在車廂内也起了霧氣,“抱歉先生,我隻想睡一會兒。您知道的,昨晚您的女兒哭了一夜,還是我代替了乳媽的工作。”
提到“女兒” 他的話匣子也由此打開,“您要知道半夜起來煮一鍋牛乳是多麼累人的差事,如非我不想吵醒夫人,讓她喂給可憐的孩子一點母乳,我根本就不需要起這個早床。”
費爾南的眼睛和藍寶石一樣明亮,這個英俊的男公爵似乎不怎麼疼愛他的女兒,竟然選擇在女兒斷乳後扔給妻子一筆錢,然後扯謊去尋找玫瑰園。
他招手要斯菲德安靜些,又向路過的乘務員要了兩片面包,從皮包内拿出火腿遞給斯菲德,“好了,不要抱怨了。就當作是上帝對未婚者的磨練吧,畢竟你們總有一天要結婚生子,到時候不至于像我太太一樣忙的焦頭爛額,還将一切搞砸。”
斯菲德一貫是矜持的模樣,雖然在公爵面前行動如常,但時常會覺得不自在,“親愛的先生,恕我冒昧打斷您,未必家務事就該由夫人小姐們來負責,人們也未必會找一個異性伴侶結婚。”
“瞧你的意思,你會找一個男人度過一生?”
“再次抱歉先生,請不要用這種不解的口氣質問我,于我而言,愛情沒有性别。若我真的愛慕上誰,哪怕他是位先生我也會傾盡所有去愛他。”
費爾南收斂了自己的口氣,平和詢問,“那你和你這個男性、愛人的性|事如何解決?并非是我嘴大話多,斯菲德,親愛的你應該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柏拉圖,更不應強迫你的愛人成為像你一樣的無性之人。”
斯菲德略顯羞澀,雖是三十歲的男人,但的确還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性生活,了然于心,他壓根沒有碰過除費爾南的女兒外任何一個女孩或女人的手。
斯菲德鼓起勇氣,“費爾南先生,懇請您不要打趣我。我愛人并非會先考慮他人的酮體,我希望我和我的愛人都先愛對方赤誠善良的靈魂,性和欲是值得慢慢思索和磨合的事情。”
費爾南咯咯笑了兩聲,“好的,我為我先前的發言道歉,也懇請斯菲德原諒我。”
“這是沒關系的,先生也請您以後都不要打趣我了。”
費爾南咀嚼着面包,忽然皺眉抱怨一聲,“哦!上帝啊,如此難吃的面包竟也會被我拿到?您是在懲罰我方才的話嗎?”
“我還是喜歡簡樸的吃法,最好是餅幹泡牛奶,并且是熱牛奶。”沒抱怨多久,又極快進行下一句話,“親愛的斯菲德,你知道的,我太太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我才花大價錢雇你來幫忙。”
斯菲德接過面包片,加上火腿就放入口中,“這樣吃也很簡樸,先生您就别埋怨了。其實您完全可以幫夫人的忙,而非眼睜睜看着她打翻奶瓶,要知道,夫人們一向為她們的後代節儉。”
費爾南不由地産生一種鄙夷感,他喚了一聲“哦,上帝!”,以情真意切的口味表達他的觀點,“斯菲德,有子嗣的女人們的确會為後代節儉,但這并不不代表男人們就不需要。何況她們本該美麗動人,無憂無慮花着自己賺來的錢安享一生。”
斯菲德:“先生,很高興知曉您對女人們的尊重,所以這是您給韋維爾夫人一大筆錢卻抛棄她的借口嗎?”
“我想你曲解我了。”費爾南朝他溫和地說道,“我想你明白我是個生意人,不能時刻照顧我的家庭,韋維爾在遇到我以前是一個手腳笨重的人,她甚至能被毯子絆倒。所以我和她結婚三年之後才要孩子,之前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經不記得她究竟摔碎過幾個瓷娃娃了。”
斯菲德:“我還是覺得太難為夫人了,她一個人要應付此後的生活,還要帶着孩子一起。您這是企圖将她和那些玫瑰一起凍死在這個冬天。”
“斯菲德你太傻了,在此之前我已經和她模拟過五年後的生活了,我雇了足夠多的傭人,留下足夠多的資産,這些全部都是交由她任意處理的。”費爾南沉思着,獨自思量長達十分鐘,緩緩開口,“也許你是對的,愛情沒有性别,我們都擁有同等的愛人的權利。”
“是的,我希望您明白這一點。”斯菲德最終肯定。
門外傳來乘務員送餐的提醒,斯菲德主動起身:“讓我來吧先生,在我離開您之前,請讓我為你最後再做些什麼。”
費爾南笑出聲,“斯菲德,你現在是知恩圖報的小鳥。我覺得我需要再支付你一百歐元才好報答你。”
斯菲德:“先生,您太客氣了。”
他打開車廂的車門,嘎吱一聲,迎面是帶着溫和的笑的年輕人,相當英俊帥氣,斯菲德被他遞來的食物的香氣裹挾,竟有些怔愣,“謝,謝謝。”
年輕人溫柔地看着他,“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請不要推辭,親愛的先生。”
斯菲德捧着食物出神,“是,是的,一樣敬重的先生。”
“哦吼吼,格斯特乘務員,原來你在這裡,請幫幫我。”一位身着貴族服裙的太太走上前,親昵地挽上乘務員的手臂,見到斯菲德還略顯驚詫,“抱歉,是我打擾您了嗎?親愛的先生們。”
她撩開耳邊的鬈發,露出獨屬少女時期的羞澀。
斯菲德搖頭,禮貌說,“當然沒有,太太,随您方便。”
格斯特又伸手遞給他另一個盒飯,臨走叮囑他,“先生,記得趁熱吃。”
斯菲德回到車廂時,費爾南打趣他,“你如今的模樣像是被小姐太太們逗弄了,隻是出去拿餐就遇到一場豔遇嗎?斯菲德,我想你愛情的春天要來了。”
“請不要打趣我,公爵先生,餐要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