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暖并未料到盛聿洲會借錢給她,還多給了兩百萬,但眼下她着急,沒空和他在那裡來回掰扯拉鋸戰,她第一時間将錢轉給了向陽。
事情發生已經有幾日,向陽并不是第一時間通知她,而是在走投無路時才告訴的,這一點讓沈向暖難過又無奈。
向陽已經請好了律師,籌錢是最後一步,按理說,律師告訴她,錢籌齊了人就可以放出來,她不需要專程去一趟。
但這個時間點,她很想回去看一眼。
這是她離開秦市家裡的第八年。
沈向暖不想回憶,也甚少回憶,然而今日發生的一切,又不得不将她帶回那段記憶裡。
15歲的夏天,當時她還叫作向暖,這一年,母親癌症病發離開人間。
她甚至來不及從悲傷的情緒裡走出來,父親已經拿出母親一直以來珍藏的小木箱,裡面隻有一封信,信封裡有一張舊照片,是年輕時的母親和另一位男人,背後寫着電話号碼。
向暖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直到一個月後,一輛京市的黑色轎車停在家門口,向父才說出其中的緣由。
他和向暖母親結婚時,向暖母親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即便向暖再不相信,這一切還是擺在了她面前,向爸說:“小暖,你跟着他們去京市,可以上音樂學院附中,可以過上好的生活。”
向暖搖頭:“爸,我在秦市也可以,我可以自己考,或者我不學音樂了,爸求求你别送我走……”
任憑向暖怎麼說,怎麼求,聲音都哭到嘶啞,向爸背着身一言不發,到最後迎來的隻有那句,“小暖,你不是我親生的,你應該回到你親生父親那兒去。”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向暖,在此之前,她從未感受到向爸對待她不是親生父女的樣子。
向爸從來對她溫和,犯錯了母親會懲罰她,向爸都會悄悄地哄她,但那日,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向爸的嚴厲。
15歲,她沒有選擇,隻得乖乖地跟着接她的人上車,再也沒回頭,從此以後京市多了一個沈向暖。
從京市到秦市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沈向暖沒有勞煩司機,更沒有帶上助理孫潇,她打了一輛出租車,付了雙倍多的錢。
司機是位中年大叔,不追星,尤其是沈向暖這種年輕的偶像明星,更是不熟悉,他隻管今日接了一份大生意,和沈向暖寒暄了兩句便專心開車。
沈向暖共享了位置給孫潇後,合上了手機,不多時困意來襲,這一日她也确實過得很累,幹脆阖眼休息。
等她再醒來時,窗外的天空已經沉入墨色,發現車子并未在動,沈向暖有些驚慌,立刻隔着車窗往外看,發現車停在服務區,心裡的慌亂才少了些。
司機回到車上,發現沈向暖醒了,往後座遞上剛買的熱玉米和火腿,又解釋了句,“小姑娘,還有個把小時路程,待會兒把你送到,我就折返回了,剛剛看你睡着了,我趁這功夫買了點吃的,你将就填一填肚子。”
沈向暖看了眼車上的時間表上的時間,快八點了,等到了秦市家裡也要九點,師傅再開四小時車回去,總歸是不安全,
“師傅,時間不早了,待會兒你可以在酒店住一晚,錢我出。”
司機憨厚地笑了笑,“小姑娘,你這單我可是賺到了,知足了,我待會兒連夜回去,明早上送我女兒上學,高三了,重要時刻。”
“師傅,您女兒一定很幸福。”沈向暖握了握手裡的玉米。
“當爸的也幸福。”司機隔着後視鏡看了眼,又熱絡地多提了一句。
沈向暖勉強地笑了笑,又看向窗外的夜色,掩飾她無法接上這句話的尴尬。
以前向爸也這麼說過。
回來之前,沈向暖沒特意跟向陽說,司機送她到樓下,望着熟悉的樓層裡燈光黑漆漆的,她才翻出手機聯系向陽。
來得匆忙,這會兒手機電量告急,她顧不得去看徐堯那幾通未接來電,撥出了向陽的号碼。
漫長的等待音結束後,向陽的電話并未接通,沈向暖不死心地上樓敲了敲,無人應答。
秦市這些年變化很大,商品房新修了很多,家裡的這套房子也有了年限,顯得陳舊了許多。她走出小區,打車往市中心的酒店去,附近的鄰居很多,不确定認識她的人有多少,但她并不想就此露頭。
等她在酒店安置妥當,手機剛充上電量,徐堯的電話又來了,
“向暖妹妹,你人在哪兒呢,你堯哥,我現在還在餐廳等你。”徐堯其實早已經換了夜場,他才不是一個能在餐廳等兩小時的人,隻不過沈向暖約了她,又爽約了,這件事他還是準備“計較計較”。
“抱歉,徐總,臨時發生了點兒急事,改天一定賠禮。”沈向暖聽着對面嘈雜的聲音,依舊耐着性子道歉。
“改天是哪天”,徐堯也不計較沈向暖話裡話間的生分,帶着玩笑的味兒問道。
“我現在不在京市,等我回京市,一定約你。”
“好,一言為定。”徐堯聽到不人不在這裡,也很知趣,沒再糾纏。
沈向暖打發了這尊活佛,長舒一口氣,這頓飯看來是勢在必行,好在,她不需要求他什麼,也不至于這頓晚餐太難受。
向陽的電話和信息一直沒人回,沈向暖待在酒店裡等着,心裡有事放不下,她也無法心平氣和地躺在床上,幹脆起身往窗外看去,不遠處新起的商業中心,外圍亮着線條式的燈光,附屬商業樓看着也是燈火輝煌,整座大樓俨然已經成為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築。
八年時間,秦市也是換了新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