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淩山發妻?
好一個淩山,他催促多日才讓這厮派人運送棺椁抵京。雖然猜到其中不對,但他覺得最多不過是換了一副屍骨來充數。他幾番暗示曹安必要将此事辦妥,淩山這個天殺的竟敢拿自己妻子屍首來糊弄!
武安帝聽完隻覺得氣血上湧,喉間一股腥甜,竟真氣出個好歹。他狠狠抓住曹安的手臂,一口血痰噴了他滿臉。曹安不敢擦拭,隻能跪在武安帝面前大罵淩山。
武安帝再不想看見曹安,擡起一腳就把他踹開。
小馮公公也是眼尖,反應更是格外迅速,那邊曹安才被踹翻在地,這邊他就拿着一塊帕子糊上了武安帝的臉。
“陛下龍體欠安,速速起駕回宮。
曹督公,這接下來的事,可就要勞您費心了。”
曹安這時剛翻身從地上爬起,滿臉血污狼狽不堪,聽着馮雲雲發号施令卻也不敢反駁一言,隻等着武安帝被扶上轎辇,才拉起還匍匐在地上發抖的樓海。
“你個沒用的東西,快帶我去見淩山!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人在哪呢!”
“師父,淩山他剛剛不在禦街,怕不是逃了?”
樓海見武安帝吐血,此刻吓得魂都要沒了,哪還知道淩山那個王八蛋在哪?
“你放屁!他能逃到哪去?你去把東廠的人找來,内城外城給我統統搜一遍!”
樓海連忙從地上爬起,手腳并用向城樓下跑去。曹安遠遠地看着樓海狼狽的身影,臉上血污都還未來得及擦拭幹淨。
城牆之上此刻隻餘他一人獨立,他眸色深深如同古譚幽井,顯得格外陰森詭異。
不過一會兒,樓海便來報,東廠探子尋到了淩山,他眼下正在古曲塔上探查。
曹安也想起來剛剛耳邊模糊間聽見的銅鑼聲,猜想此事定與其有關,便拉着樓海一同移步去了古曲塔。
塔上,淩山背手而立,正在仔細地查看一人高的大鑼。
“淩指揮使,今日這出好戲,你可得給我個交代!”
還未等淩山回頭,曹安就先開了口。
“鑼聲剛響,我便帶人來探查,卻沒有看到有賊人蹤迹。
這大鑼上有石灰印記,一旁卻未有弩箭,可見這射弩之人功夫極好,甚至在我之上。
但既然射箭,那必然會有箭矢遺留。我派人沿這個方向一路探查都沒有尋到,曹大人可知為何?”
曹安聽着一頭霧水,隻能順着淩山所指方向朝内城看去。這箭矢不會莫名其妙消失,那就定然是被人撿了去,能在内城藏匿兵器,還能行蹤無影,這對付他們的人不容小觑。
“按淩大人的意思,這害你之人怕是手眼通天?可沈老将軍棺椁可是你的人一路護送,現在又是你發妻的屍體,衆目睽睽之下躺在棺材裡,你還有何話說?”
淩山聞言大駭,他隻知今日上京禦街動亂是因這鑼聲而起,可沈崇棺椁他可是加派人手萬分小心,甚至他昨晚就歇在京郊大營,也未能覺察分毫不對。
發妻?邢氏?這女人生前就日日搓磨于他,他隻不過想納個小妾這女人竟百般刁難,本就是個該死的潑婦,怎的死了還要再來害他?
前些日子他在霄華樓和輔國公為朱娘子動手一事傳到了邢氏耳中,淩山趁機就向她表明納妾的意向。誰知這邢氏像是發了瘋,說若想納妾那就把她多年花在他仕途上的銀錢連本帶利地還來。别說是納妾,就是讓她下堂,她也沒有不願。
可他剛剛升任錦衣衛指揮使,給曹安這老不死的刁奴奉上了不少金銀珠寶,古玩奇珍,哪來的錢還給邢氏?
他本推說寬限幾天,可這邢氏卻不依不饒,說再不還錢就要回娘家,讓她娘家兄弟來京告禦狀,将這多年來他收受賄賂,吞沒軍饷的醜事都告給官家聽聽。
所以他趁她回娘家的機會,和山匪勾結将她劫走,這都是邢氏逼他的,他也不想這樣。小人殉财,君子殉名,既然邢氏這麼愛财如命,那為了金銀而死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
可這件事本已辦妥,他甚至親自去看了邢氏的屍首。為全多年夫妻情意,他給她置了口薄棺埋在京郊鐘霞山,哭着給她燒了不少紙錢,也伏在棺木上喚了幾聲婉娘。
這還不夠嗎?如今他正步步高升,春風得意,邢氏看不清形勢還要來害他,他哪裡又欠了她呢?
想到此處,淩山恨的咬碎了牙,沖着曹安說道:“婉娘幾日前回娘家探親,路上被山匪劫去,不幸身死。
此事發生,對她名聲有礙,我便悄悄将她下葬。
今日卻有小人翻出婉娘屍骨謀事,這是有惡人害我啊,督公!”
曹安聽到這話算是有些頭緒,雖然他對于邢氏遇劫一事全然不信,但有人利用其屍骨行事,他卻不疑有他。
“弟妹竟遭此橫禍?隻可惜賢弟你沒有早些時候同我商量,被人拿捏了把柄。現在事已至此,還是想想在皇上面前要如何解釋啊。”
曹安話裡話外倒是将自己摘了個幹淨,淩山頓感不妙。無論如何這事不能他一個人來扛,怎麼也得将這聖寵加身的曹督公拉下水才行。
“曹督公這話就見外了,婉娘生前也同您見過幾面,不論您家大事小事,婉娘都備好禮上門問安。
有這樣的情意在,婉娘又怎會怪您沒能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