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廳内亂作一團,沈彌卻無暇他顧。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來人之上,雖然這人蒙着黑布,可她還是一眼就瞧出了他的身份。
那狠毒陰鸷的眼神,同邊關烈火一樣,讓沈彌記憶深刻。
“淩山!你好大的膽!竟敢刺殺輔國公!”
蒙面之人聽見這話也是一驚,借着艙頂驟亮的琉璃宮燈,他才看清原來身前的紫衣人才是沈彌,剛剛那位身着藍衣的,怕就是輔國公了。
“豎子!使得些陰謀詭計!敢不敢真刀真槍,與我一戰!”
淩山此刻已經失去了全部理智,他本以為刺殺沈彌,即便事不成也可身退。然而沈彌不僅用八門金鎖陣将他困住,還栽贓他刺殺皇帝義子的罪名,他如今退無可退,隻能背水一戰!
那幾名赤膊男伎已護着衆位大人退至船艙,敞廳内隻剩下他和沈彌等人對峙,唯有顧西北還悠閑地坐在席上品酒,不言不語抱劍護衛在他身側。
淩山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眼前的局勢。八門金鎖陣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今八門雖布得整齊,但畫舫比不得沙場,有其局限性,隻能單人守陣,達不到透支敵方體力的效果。
他最先帶人齊攻輔國公的方位,被身處生門位的沈彌攔截下來,用機關逼至驚門位,才落入困陣。但他今日也是有備而來,憑他手下的十餘位高手,再加上自己從戰場上磨砺出的真功夫,想從這金鎖陣中逃出,也并非沒有機會。
思及此處,淩山暴起,持劍向沈彌沖去。見沈彌迅速反應,雙掌握刀,橫至胸前,他眼底露出詭谲笑意。
上當了!沈彌果真是個黃口小兒,雖然擺出的架勢有模有樣,但比起他這樣守關多年的大将,還差得遠!這八門金鎖陣乃是絕頂殺陣,她還真以為會擺陣便能融會貫通?
今日便讓她沈彌瞧瞧,真正的将軍該如何破陣!
淩山假意攻向沈彌,卻趁着她起勢,腳步一轉朝休門殺去。還未等他下一步腳尖落地,卻見沈彌手中長刀彈出,單刀化雙刀,子刀被她飛擲而出,正好擦過艙頂的巨型琉璃燈。
驟亮的光影瞬間扭曲空間方位,淩山隻覺得眼前人影幢幢,畫舫上竟似藏着千軍萬馬。隻稍一愣神,沈彌的長刀已迎面撲來。
原來這彈指之間,大陣已重新移位。
“小子!敢爾!”
等到淩山眼前景象逐漸清晰,他才發覺自己手下衆人均被生擒。惱羞成怒之下,他也隻能咬碎牙罵出這麼一句。
“敢?怎麼不敢?你都敢刺殺輔國公了,我身為朝廷命官,怎麼還能不敢抓你?
我沈彌,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良心。抓你?我可太敢了…..”
沈彌擡起腿,一腳将淩山踹得跪倒在地,手中的長刀卻依舊架在他脖頸之上,她笑着道:“要我說,淩大人你也太小心眼兒。邢婉娘不讓你納妾,你就殺了她。朱娘子喜歡咱們國公爺,你也要殺他…..”
“你放屁!”
淩山最終還是被沈彌逼得,撕爛了那張儒将的皮。大丈夫死則死爾,可要是死在争風吃醋的名頭下,那便是要遺臭萬年。這是無論如何,淩山都不願看到的,這比死還要讓他難受。
他正在心裡罵着些更難聽的話,卻見沈彌蹲在他身前,上下打量着他。看了有一會兒,才伸手往他懷裡掏去。
“你要幹什麼!”
淩山又驚又怒,這小太監竟敢如此折辱與他?!
沈彌拿刀拍了拍他的臉,讓他看向那邊被青銅獸首砸爛的船沿,說道:“看見沒!這都是因為你,東西砸壞了是要花錢修的,淩大人怎的這點常識都沒有?”
正說着,沈彌取下淩山頭上的玉冠,摳下上面拇指大的貓眼石,扔給了一旁正看好戲的顧西北,嘴裡還嘟囔着:“好歹也是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出門還不帶錢,真想來我這白吃白喝?”
顧西北接住了沈彌抛來的東西,借着燈光細看,貓眼石個頭不大,成色卻極好,可見淩山這些年跟着曹安撈了不少好處。這樣的一塊貓眼石,要是賣出去,也算是能剛好抵上今夜畫舫造成的損失。
顧西北心裡感歎着沈彌的精打細算,擡眼就瞧見她把那玉冠揣進了懷裡。
沈彌,真不愧是你,好樣的。
淩山頂着一頭亂發,已是氣急,他雙眼布滿血絲,直直瞪着沈彌,說道:“你這般行事,也不過是得了天時地利。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沈彌!你可敢與我一戰!”
沈彌正打量着他身上還有什麼配飾,能拿去換些銀子,方聽到這話才是真樂了。
“剛剛淩大人說好了與在下一戰,可不知怎的腳下一滑,跑到船尾去了?雖說兵不厭詐,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年紀大,就欺負年輕人啊。”沈彌喊人來将淩山用鐵鍊捆起,接着道,“咱家可不是什麼大丈夫……”
随着腦後重重一擊,淩山徹底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聽見沈彌說自己不是大丈夫,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栽在這樣一個斷子絕孫的太監手裡!
敞廳間打鬥聲歇了有一會兒,躲在船艙中的衆人猶豫着要不要出去。今日一事顯然是沖着沈彌和輔國公而來,從事發時他們就被人護着退回艙裡,也不知眼下外面是何情形,不免有些着急。
“阿兄,你說沈…..輔國公他不會有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