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鏡已經習慣末世沒有電的黑暗,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許家的規矩,開飯要許奶第一個動筷後,才能開始吃飯。
坐上桌上方的許奶,掃了眼桌上的肉菜拉起老臉,面色稍沉,掀起眼皮看向宋漁,紫薄嘴皮微抿,蒼老的嗓音不緊不慢。
“我不是說過有肉就不放油嗎?鏡哥媳婦兒,老婆子說過的話就當耳邊風,吹過就算了?不當家,就是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屋内還算活泛的氣氛,霎時陷入沉寂。
許鏡挑挑眉,笑着接過話頭:“奶,我讓她放的,有油有肉,炖起來才香。”
“您嘗嘗,保準好吃。”許鏡夾起一塊醬炖兔肉,放入許奶碗中,笑嘻嘻說道。
許奶目光轉落她身上,冷哼一聲。
“咱們家不是啥大富大貴的人家,就是地裡刨食兒的,下次别放了。”
這話既是說給許鏡聽的,也是說給宋漁聽的。
許鏡瞄了眼旁邊的宋漁,隻見宋漁低垂眉眼,清瘦的臉頰隐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許鏡也收斂笑意,眼皮微掀,一點不想慣着許奶,她不是原主,許奶的規矩該改改了。
隻聽她淡聲道:“奶,放心吧,以後咱們能賺錢,準能吃香的喝辣的,放油就是小事而已,您不用小題大做,先吃飯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許奶聽到前面的話,臉色還算緩和,聽到後面一句,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瞬間變了臉色。
她抓筷子的手,一掌砸在桌上,桌上的碗被震得跳了跳。
“老婆子小題大做?老婆子費心費力,省吃儉用,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
許鏡早料到她這套發火必備舊詞,面色不變。
“那您老就啥也不管,享清福就行,吃的穿的,以後都由我和小漁一力為您操辦。”
許奶還想繼續撒潑,結果聽到許鏡要直接奪她的掌家權,瞬間炸了,也不管放不放油的事情。
“你這是想讓我享清福?!你這是要忤逆不孝,想氣死我哩!”
“讓您吃放油的肉,怎麼不算享福?您要是嫌放油油膩,以後我們和您分開吃,專門給您炒一份不放油的。”
許鏡不甚在意說着,一邊夾起一塊兔肉放進宋漁碗裡,再給自己也夾了一塊。
宋漁看着碗裡突然冒出的肉,眼神微怔。
許奶被許鏡混不吝的樣子,氣了個仰倒,胸脯不斷起伏。
“吃飯吧,奶,您不吃,我們可先吃了。”
許鏡一直注意許奶動作,隻要許奶掀桌,她就把幾個碗全部快速撈走。
要是這些兔肉撒了,能心疼死她。
好在許奶還是心疼桌上的菜,沒有打翻桌,氣鼓鼓坐下,夾了好大一筷子兔肉,塞自己碗裡。
許鏡笑眯眯咀嚼着肉,也不管許奶快要氣死的豬肝色,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宋漁。
“小漁,快吃吧,别發呆。”
宋漁終于擡眸瞄了眼許奶,又瞧了眼許鏡,卻是對上她擠眉弄眼的靈動表情。
宋漁心頭微觸,輕輕“嗯”了一聲,夾起許鏡給的兔肉,放入嘴裡,眼眸微垂,遮住眸底的情緒。
許家這邊才安靜下來,好好吃飯,吃得正香,遙遙就聽到一道響亮熟絡的嗓音,敲開許家的院門。
“三堂嫂,鏡兒哥在家哩?”
嗓音由遠及近,伴随啪嗒啪嗒小孩光腳闆踩在地上的聲音。
許紅翠帶着王家兩混小子,不打自來,出現在許家堂屋門口。
“呦,三堂嫂,鏡兒哥,吃飯哩?弄得恁香。”
許紅翠嗑着南瓜子,圓盤臉上,狹長的眼睛擠眯成一條縫,笑吟吟道。
她身邊兩個王家小子,盯着許家桌上的醬炖兔肉,饞得口水直流。
一個小子拽着許紅翠的衣角,撒潑道:“小嫂子,俺們要吃肉,吃肉。”
許紅翠輕輕拍了拍他,不過卻沒有斥責。
許鏡感覺受到了威脅,面色不變,也不搭理許紅翠,默默加快炫肉的速度。
許鏡不開口,臉色難看的許奶,不得不放下筷子,和許紅翠搭話。
“哦,紅翠兒啊,這是有啥事嗎?”
許紅翠見許奶搭話,瞥見大海碗裡的半碗兔肉,臉上笑意更甚幾分,下巴上的二兩橫肉抖了抖。
她擡手撩了撩額前碎發:“嗐,這不是我前段日子回娘家,沒看到鏡哥兒媳婦,過來看看哩。”
許紅翠瞧了默默垂首吃飯的宋漁一眼,笑着打趣。
“鏡哥兒媳婦兒俊嘞,以後生的小子也俊。”
認真炫肉的許鏡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擡眸順着許紅翠的話,看向宋漁的方向,卻看見她纖瘦的肩膀明顯一顫,頭似乎埋得更低了。
許奶瞥了眼宋漁,不冷不淡“哦”了一聲,老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許紅翠也不知道尴尬為何物,自來熟探看向大瓷碗裡的兔肉。
“三堂嫂,你們安逸哦,今兒吃肉哩,我都好久沒吃肉了,都不記得肉是啥滋味了。”
許紅翠終于圖窮見匕,她身旁兩小子,聽到她的話,兩雙眼睛巴巴盯着許奶三人。
許奶掀起眼皮子,如果是王婆子那老東西帶着兩小子來,她準不給面子。
但是許紅翠娘家也是許家族親,他們本來和許家族親有間隙,以後也要靠着許家族親在村裡過活。
許奶拉不下老臉,像是怼王婆子一樣,怼許紅翠,生硬“嗯”了聲。
“這兔子是鏡兒哥打的,家裡好久不見油水,今兒見見葷腥,小漁啊,給紅翠兒和兩小子拿雙碗筷吧,紅翠兒也是好意過來看你們倆夫妻。”
許紅翠聽到許奶的吩咐,圓盤臉上直接笑成一朵花兒,
“哎呦,哪能讓鏡兒哥媳婦兒動手,俺來,俺來。”
許鏡抽了抽嘴角,抹了把油滋滋的嘴巴,按住準備起身的宋漁肩膀,笑着對許紅翠道:“你不熟悉我們廚屋,還是我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