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注意到身側略顯熱辣的視線，習慣性轉頭尋找，随後撞進那雙黑如深潭的眼裡。

也許隻有一刻，又或許過去很久很久，他輕輕的聲音響起。

“你……你怎麼了？”

話脫口的那一刻，他的心髒幾乎是跟着那些升空煙花一般，噼嘭直響。

“有點熟悉。”

“什麼？”

藤蒼語氣平緩，似在回憶，眉頭情不自禁皺起。

“這樣的場景，我體驗過。”

雲離立刻發問：“和誰一起？”

大抵是注意到自己的情緒有點奇怪，他嘗試放緩，問道：“能想起來身邊的人是男是女嗎？周圍的景色怎麼樣？”

“記不清。”

“男女都不知道？”

藤蒼搖頭。

雲離心裡暗暗歎氣，能跟他一起看煙花的人，起碼關系不會太遠罷？

“似乎是女子。”

雲離心跳漏了一下。

“又似乎是男子。”

雲離：“……”

“你這不是跟沒說一樣。”

藤蒼默然，擡眼望向仍舊絢爛的夜空。

“但能感覺得出來，那時的我很開心。”

“那現在呢？你開心嗎？”

“嗯。”

“嗯是什麼意思？開心？還是不開心？”

藤蒼說：“有點不太一樣，不過我想應該是開心的。”

雲離可算是放下一點心，重新揚起笑容，“那就暫時放下過往，好好享受現在罷。”

藤蒼怔愣須臾，輕輕答應一聲。

煙花再美好，終究是要迎來結束之時，結束沒多久，孩子們聽到家中長輩呼喚，各自戀戀不舍地散去。

“福娃，我們也該進屋去了。”

福娃還朝着玩伴們離開的方向發呆，經過一會子，說道：“阿離哥哥，雪還沒停。”

“你還想玩嗎？”

“雪還沒停，他們為什麼就回家了呢？”

“你今天倒是糊塗了，今天大家都得守歲，一家團聚的時候，怎好放任自己孩子在外頭亂跑？”

福娃撅着嘴，說道：“每年都這樣，我想跟他們一起守歲啊！多熱鬧。”

“等你們長大了，也許就有這樣的機會罷，但現在還是乖乖跟我回去。”

說着，雲離聽到福娃打了個噴嚏，不顧孩子一通亂叫，像扛布包似的把人扛進去，藤蒼也有眼色，提前回去開好門，好讓他們順利進屋。

門關上的瞬間，福娃同樣落座，雲離松松筋骨，坐下烤火。

“阿離哥哥，林見哥哥，你們都壞。”

雲離顧自将手翻來覆去地烤着火，随口道：“知道了，我們都壞，你最好。等睡前吃丸藥，眼下這天氣最是惱人，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可不能染上風寒。”

福娃哼哼兩聲，“知道了。”

轉而去看同樣烤火的藤蒼。

“林見哥哥，你知道嗎？他真的很讨厭。”

藤蒼不解，認真道：“不覺得。”

雲離雙頰微微發着紅，不知是被烤的，還是羞的。

福娃又哼哼兩聲，“我不跟你們說話了！”

雲離跟藤蒼交換一個眼神，又小幅度搖了搖頭，示意不用理會。

藤蒼本就不太明白怎麼跟小孩子相處，直接由着他去，繼而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麼。

經過些時候，雲離忽然道：“時辰好像差不多了。”

“什麼？”福娃問。

“鐘聲？”藤蒼說。

福娃側耳傾聽，沒聽到半點聲響，連着雲離也是，再過去小半刻，村莊鐘樓上的青銅鐘被敲響，古樸沉重的聲音由遠而至。

“林見哥哥，你的耳朵真的好厲害！”福娃極其崇拜地看着他。

雲離道：“這明顯不屬于聽覺的範疇，而是預知罷？”

“我聽到的鐘聲和這個不一樣。”

“那是什麼樣的？”

藤蒼神色複雜，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形容，思來想去，還是選擇放棄。

“回音更長。”最後，他挑出最為明顯的特征描述。

雲離和福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撓頭。起初，雲離還差點記不得回音指的是什麼。

“但村裡隻有那一口鐘。”福娃說，“阿離哥哥，還有第二口嗎？”

雲離搖頭，“第二口得往五裡外去了，那裡有個小鎮，聽說也存着一口。”

“五裡外？”福娃目瞪口呆。

他打小沒怎麼出過遠門，對這三裡五裡沒什麼清晰的認知，但總覺得很遠很遠。

因為他一個玩伴的爹娘每天都會去三裡外的集市賣東西，直到太陽下山才回來。三裡尚且如此，五裡肯定會更遠。

想到這裡，福娃看着藤蒼的眼神裡崇拜之意翻倍。

雲離也難掩詫異，愣神好半天才找回話頭，說道：“我聽栀婆婆提過，修仙者要修煉五感，沒想到能修煉到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