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蒼困惑道：“厲害？”

“不厲害嗎？五裡，那可是整整五裡。”

“五裡很遠嗎？”藤蒼繼續問。

雲離猛猛點頭，“特别特别遠，按我的速度，最快也得兩刻鐘，再慢點興許還得花去半個時辰。”

藤蒼心中沒多大感觸，且覺着這種誇贊聽上去非常陌生，好像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

而當前，他心底升騰着期待與喜悅，連着面上神情也慢慢變得柔和。

“林見哥哥害羞了！”福娃指着他的臉，嘻嘻笑。

雲離聞言，也将注意力投過去，藤蒼發覺，稍稍别過臉。

“那什麼，”雲離刻意清了清嗓子，“新年鐘聲已經來臨，該吃餃子了。”

福娃歡呼一聲，雙手不住拍凳子，催促雲離快去煮餃子。

“餃子？什麼餃子？”藤蒼一臉茫然。

雲離道：“我們這兒的規矩，餃子，交子，寓意新年伊始。我先去廚房，你好生看着福娃，别讓他偷跑出去。福娃，你要是偷偷溜出去，我就扣下你的餃子。”

福娃舉高手掌，“為了餃子，我會乖乖聽話。”

雲離好氣又好笑，起身去忙活。

“這是什麼意思？”藤蒼學着福娃的樣子舉起手掌。

福娃學着村裡那個教書先生的樣子，作出解釋，“發誓。”

“發誓？”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看那些大人都是這麼做的。而且我聽他們說，除非是沒有左手，不然都得舉這邊。”

“為什麼？”

福娃撓撓下巴，歪頭想了大半頭，不大确定地回答道：“好像是說，舉右手是要打架的意思。”

藤蒼心中對此頗覺新奇，“左手起誓，右手邀架？是這意思？”

“大概是罷，等阿離哥哥來了，你問問他。”

端着三碗餃子過來的雲離聽過問話，先是一笑，分完大家的碗後說道：“舉右手的确是有這個含義，但沒這麼簡單。”

“那怎麼不簡單了？”福娃咬着餃子問他。

“吃完我再說。”

雲離覺察到藤蒼沒動筷，詢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就是餃子？”

“對。”

“為什麼不叫長包子？”

雲離頓住，過去一會兒，回道：“大概是因為做法或原料不一樣？你嘗一嘗，看鹹淡如何。”

藤蒼用筷子大緻撥了撥，一共五顆。

“五谷豐登。”雲離說。

藤蒼點了點頭，夾起一個餃子入口。

“好吃嗎？”

福娃：“好吃！”

“你怎麼吃這麼快？”雲離驚呼。

他跟藤蒼不過幾句話的工夫，福娃碗裡就已經少了三個餃子。福娃嘿嘿笑，舀起第四個送進嘴裡。

“這裡頭是什麼？”藤蒼問。

雲離回答：“白菜和豬肉，我隻會做這個餡。好吃嗎？”

“嗯。”

藤蒼不聲不響地吃了個精光。

“你們坐一會兒再去睡覺，不然容易積食。”收拾碗筷時，雲離囑咐。

“這次我來洗碗罷。”藤蒼突然攬活。

福娃說：“可今天不能洗碗呀。”

雲離應和點頭，“今天是大年初一，照規矩不能洗碗，感謝你的好意，要不留到明天？”

“嗯。”

等雲離從廚房裡出來，福娃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那就此散了罷，天亮之後再見。”雲離說。

言畢，他抱起福娃就往房間走。

“雲離。”

雲離轉頭。

藤蒼若有所思，回道：“沒什麼，早點休息罷。”

“新年快樂，林見。”雲離眼裡蓄着笑意。

“新，新年快樂。”

雲離沖他笑了笑，抱福娃回房。他離開沒多久，藤蒼吹滅蠟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躺在略微有點冰冷的床榻上沒多久，藤蒼忽覺耳邊仿佛又一次響起村莊裡那下厚重的鐘聲。

他先前就想告訴雲離，這鐘聲對他來說似曾相識。

“也可能隻是我的錯覺罷。”藤蒼喃喃自語，“鐘有相似，聲亦是。”

琢磨着琢磨着，在愈發飄揚的雪花中，他漸漸沉入新的夢鄉。

雲離安頓好福娃，熄滅油燈，以最快速度鑽進被窩，視線偶然投在仍舊透着一點點亮光的窗戶紙上。

新的一年會交更多的好運罷？他如是祈願。

閉上眼沒幾瞬，雲離驟然睜開眼，腦海裡充盈着藤蒼先前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打着精神心想，對方俨然是有話想跟他說，那為什麼又不說呢？實在不成，等天亮之後再問問。

雲離的思緒飄來又拂去，一如外頭來來去去的北風，跑得久了，覺着累了，便歇下勁頭，一腦袋紮進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