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更是無言以對。
待得雲離添上新柴,盆裡重新傳出輕微的哔啵響動後,藤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
“想起來了。”
“你說,我聽着呢。”
“他們看着關系應該尚可。”
“親兄弟之間應當沒太多矛盾罷?”
“東柳真人和老魔尊。”
雲離瞪大眼,“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感覺。”
“你的感覺真的沒問題嗎?”
“強者之間時常會心心相惜,我想他們也不例外。仙魔勢不兩立不假,但難保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産生。”
雲離呆呆地凝視他,他打心底發覺,眼前的人在說出這番話時,整個人都呈現出特殊風采。這種風采很難用言語形容,如果非要進行描述,那便是令他情不自禁為之動容。
“或許,或許有這個可能罷。”雲離不由自主地做出回應。
藤蒼回神,說道:“這隻是我的猜測。另外,你提過新魔尊是老魔尊的兒子?是大的還是小的?”
“大兒子罷,畢竟取名藤蒼,又疼又慘,符合我對魔族的癫狂印象。”
藤蒼驟然倒吸一口冷氣,雲離忙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傷口隐隐作痛,無礙。”
“都作痛了,哪裡還無礙?你快坐下,我檢查檢查。”
不由藤蒼分說,雲離直接一把将人拉到身後凳子上坐下,開始給他解腰帶,剛松開結,想到什麼,火速收回手。
“那什麼,你自己來罷。”
自己剛才的行徑跟那些登徒子有什麼區别?雲離忍不住偷偷捏了把自己的手。
藤蒼三下五除二解開衣裳,露出胸前包裹嚴實的一層繃帶,低頭一瞧,說道:“沒滲血。”
“是哪裡覺着疼?”
“先前似是一整圈都不大舒服,現在倒是沒什麼感觸。”
“是不是纏太緊了?”雲離伸手探查,“沒什麼問題。”
他對此感到不解,卻還是先讓藤蒼把衣服穿好,在此期間,他拿來一個藥瓶,說道:“下回要是突然發疼的話,就服一丸。”
“這是什麼?”
“安神散,有鎮靜止疼的效用。放心,跟你吃的藥沒沖突,跟七星草更是沒有。”
藤蒼收下,放在桌上。
“還要看嗎?有關鐘的故事。”雲離問。
“不用了,我已了解大概。隻是,我突然想聽你談談魔族。”
“魔族?那就是一群大壞蛋!”
“我知道。”
雲離在桌邊坐下,努力平複心情,繼續道:“關于魔族的事,我隻了解過大概,但也算是有個基本的了解。你想聽什麼?”
“有什麼就說什麼罷。”
“赤蒙,本事很強,色膽包天,聽聞娶了很多個老婆。他的大兒子,現任魔尊藤蒼,聽聞是他跟搶來的人族公主生下的孩子,因是半魔,需時常吸人血吃人肉才能維持法力。小兒子我倒是沒聽過什麼傳聞,不過他是魔族,保不齊哪天就搞出點驚天動地的大事。”
“老魔尊的夫人是隻修煉千年的狐狸,愛吸凡人精氣,早年被東柳真人及其門人打傷,還在閉關。哦,對,老魔尊還有好幾個兄弟,不過都分散在其他大陸,我不大清楚。”
藤蒼聽過,好一會兒才道:“你的大概還挺詳細。”
雲離被這麼一誇,有點不好意思,“要是你還想知道更具體的,等栀婆婆回來之後當面問她,她可是萬事知。”
“我會的。所以,”藤蒼斟酌着語句,“現任魔尊實際上是半魔?”
“對。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因為他很厲害嗎?可離了人血和人肉就垮台的魔尊,真的能服衆?應該不能罷?”
“我不知道。”
雲離說:“是因為他足夠殘暴嗎?”
藤蒼不自覺蹙眉,“你認為他殘暴?”
“别忘了,被他抓去修煉的都是我的同胞,不殘暴嗎?要我說,魔族就該徹底消失。”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有光自會有暗,有善自會有惡。更何況,你如何能肯定,魔族就一定都是壞的?”
“你在為魔族說話嗎?”雲離詫異不已,“林見,别忘了,你這一身傷是如何來的。若不是魔族,你會落得這樣狼狽境地嗎?若不是魔族,我們又怎麼會失去那麼多親人朋友?你居然還認為他們當中會有好人?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有,那點好也會被無窮無盡的惡打壓。”
“魔族就是魔族,生生世世如此。”雲離說。
藤蒼渾身上下頓時猶如被卸了全部氣力,垂下肩膀,雙唇不住張合,然而吐不出一個新字眼。
雲離眨眨眼,心說自己方才的語氣是不是有點重,忙放輕聲音道:“我,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認清他們的真正面目,雖說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但魔族大多都會水,就算被打下去也能遊回來。”
藤蒼:“……”
他輕笑一聲,“很有意思的說法。”
“有意思?你難道不會覺得,算了,沒事。”
“覺得什麼?”
“覺得我腦子不好,成天胡言亂語。”
饒是他最親近的栀婆婆等長輩有時都鬧不明白他的想法,有時還認為他太過天馬行空,說話颠三倒四,關系密切的尚且都沒法理解,更不提那些生人。
“不覺得。”藤蒼說,“論起胡言亂語,我這個失去記憶的人才更有資格罷?”
雲離的心陡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起身走過去搭上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開口,“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以我的行醫生涯起誓。”
藤蒼靜默着注視他許久,徐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