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與初二在無聲落雪和犬吠雞鳴中平靜遠走。
到得初三當天,雲離洗完兩大一小三個面碗,見外頭仍是冰天雪地,隻得與藤蒼商議天晴之後再前去村口鐘樓。
說話間,屋門砰砰作響,又聽人問雲大夫在不在,福娃眼疾手快,跑去開了門。
雲離迎了這兩名村民進屋,例行進行詢問。
稍年長些的中年男子道:“雲大夫,你快瞧瞧,我這小弟是什麼毛病?早上起來就說渾身沒力氣,你看,就走了這麼點路,喘成這樣。”
“莫急,我先替他把個脈。福娃,給兩位客人倒姜茶。”
“我來罷。”旁觀的藤蒼接過福娃手裡的茶壺。
那兄長道:“這位是?以前可沒見過,是你新請的助手嗎?”
“算是罷。”雲離随口回答,繼而專心診脈。
過去一會兒,他說道:“食物中毒。他這兩天都吃過什麼?”
兄長駭然,“中,中毒?中的什麼毒?會死人嗎?”
“那不至于。隻是會難受一段時間,他體質本就有點虛,恐怕得鬧一陣子,上吐下瀉是免不了的。你究竟吃過什麼?”最後這句,雲離朝向的是病人。
病人臉色蒼白,聽到問話,遲疑好半晌才出聲,“我這幾天都,都在我大哥家裡吃的。”
“對,我們家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可我跟我媳婦還有娃兒都沒事啊。”
“都吃的什麼?”
兄長報了幾樣食物出來,雲離聽過,回道:“确實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
“對啊,我阿弟以前也都這麼吃,從來不會有這種事。”
“這倒奇怪了。”雲離說,“但從他的脈象和狀态來看,确實是食物中毒。”
兄長道:“雲大夫醫術高明,我們相信你。”
“這樣罷,我先給病人開兩天的藥,看看後續。”
兄長連連答應下來,雲離請他們稍坐,回屋取了一個小藥瓶出來,讓病人先服下一丸,以觀後效。
大約一刻鐘後,病人臉色逐漸恢複血色,雖說看着還是虛弱,但比來時好上一些。
“你現在覺着如何?”
病人道:“有點想吐。”
說完,他幹嘔兩聲,雲離忙喊福娃去拿木盆。這小木盆平日裡就閑置着,要是遇上病人上門,就留給他們使用。
病人嘔了半天,隻嘔出一些水,擦擦嘴對哥哥說道:“我,我現在好點了,先回家罷。”
“外頭還在下雪,在我這兒再烤會兒火罷。”雲離說。
“沒關系,哥哥,我們回去罷。”
兄長點頭,扶他起來,離去前再三感激雲離,接着跟弟弟同打一把傘走遠。
“怎麼了?”雲離看向身邊似在沉思的藤蒼。
藤蒼道:“他的樣子,罷了,沒什麼。”
“有話就說罷,沒事的。”
“一時說不上來,就覺得有點怪。”
福娃說:“确實怪怪的,大家都吃了一樣的東西,怎麼就他出事了?阿離哥哥,你說呢?”
“先進屋罷,好冷。”說着,雲離關上門,前去處理那個小木盆。
他離開後不久,福娃沖藤蒼道:“林見哥哥,你剛才想說什麼?可以偷偷告訴我嗎?”
“沒事,你去玩罷。”
“小氣。”
藤蒼拍拍他的小腦袋,顧自坐回固定座位烤火。
外頭的雪又深了幾分,兄弟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弟弟的精神明顯比之前好上不少,“哥,那人的話真的能信嗎?”
“定金都收了,不管信不信都得信。”
弟弟又道:“我們這樣子毀壞雲大夫的名聲,會不會被雷劈啊?”
“被雷劈又怎麼辦?誰讓你欠下這麼多賭債的?”
“我……”弟弟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話。
哥哥繼續說:“我心裡也不安呐,但怎麼辦?總不能真讓他們把你的手腳都剁了罷?雲大夫那邊,大不了到時候我去磕頭認錯,現在先把你的事處理好。”
“而且,那人說了,一次誤診而已,鎮裡的那些大夫都誤診好多次了,也沒見他們有什麼事,不照樣開醫館撈錢嗎?”
“說的也是。哥,你去認錯那天也捎上我。”
“知道了。”
弟弟忽然哎喲兩聲,哥哥忙問原因。
“肚子疼,我得先找個地方方便一下。”沒等哥哥說話,他早就往附近的林子裡鑽去。
*
雲離咽下一口尚且溫熱的姜茶,問道:“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是這副表情?還在惦記鐘樓嗎?要是明天能停雪,我們就去,但如果沒停的話,還得延期。”
“不是這事。”藤蒼撚着一顆栗子,“這場雪明天停不了,最快也得初六。”
“你的預感真厲害。”雲離誇贊。
藤蒼一頓,輕聲道了句謝,轉說道:“那個人的模樣,不大對。”
“不對?畢竟人家生病了。”
“他的病不大對。”
福娃道:“林見哥哥,你連脈都沒把就知道那個叔叔得了什麼病嗎?阿離哥哥,你要有對手了。”
“你怎麼知道是對手,不是幫手呢?”雲離笑道,旋即正色望藤蒼,“林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能看出來他真正的病竈?”
“他身上的氣味有點奇怪。”
雲離疑惑:“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