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少年人聽完師父的叮囑,他垂眼盯着雪地片刻,然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師父近段日子也要保重好身體,我就不打擾你了。”話落,他轉身離開。
他離開水雲閣後,絲毫沒有猶豫地前往慶雲殿。
蕭重桦方才沉默時,就想到煙清河可能會清楚這事。
不,應該是肯定知道。
畢竟對方是掌門,且自己師父還被人約束起來,這人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他如此想着,踏入慶雲殿内。
“師姐。”
正在批閱文書的煙清河聽聞有人叫自己,擡起頭去看。
她師弟蕭重桦抱着書本,站在殿中央,一臉嚴肅。
她這師弟到現在還和師父住一塊的,而看那嚴肅的表情,估計是看到她布下的約束陣法了。
不過煙清河最初是想約束兩個,但現在有一個沒落入圈套,她放下筆,一改往日親和,略有不耐煩問道:“什麼事?”
“你别裝傻充愣,告訴我到底是誰約束了師父。”顧賢之被約束的事情,也讓蕭重桦嚴肅正經起來,态度都不像往常那樣軟弱。
“還是說那是你幹的事?”趁煙清河還未回答,他又逼問。
煙清河也是大方承認:“對,那陣法是我找人布下的,然後呢?”
師姐的承認讓狼族少年愣了下,他不可置信。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不能讓他去尋死。”煙清河回答也很簡單。
但蕭重桦并不知道請神之事,他一直呆在山上,不怎麼主動了解外界,知曉外界的情況,都是通過和顧賢之對話得知。
而且顧賢之這次回來并沒有跟他講外面的事,再加上他那日不小心聽到淩鹭與師父的對話,便以為隻有邪魔的事情,所以他以為是因為這個:“可如今天下越來越不太平,即使你現在困住師父,到最後那四位國君也還是會讓你把他放出來的。”
“那也是以後的事,至少現在這樣,師父還能過段平穩日子。”煙清河并未選擇退讓。
“明明可以用其他方法,你卻要用這樣的方式把師父留住,你有問過他的意願嗎?”蕭重桦搞不懂自己師姐腦子裡想什麼,他隻覺得對方做這事過于荒謬。
哪有徒弟把自己師父約束起來的?
“你這行為又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别?”他忍不住說道。
“你懂什麼!”被說自己是白眼狼,煙清河突然激動,她拍桌站起身,“你根本就不懂那事的嚴重性,放縱師父去做事,就是把他推進火坑裡!”
“想讓他跳火坑的你才是白眼狼!”
“是,我就是不懂,我隻知道師父他不高興,還對你的行為感到失望!”在顧賢之這事上,蕭重桦絕不會唯唯諾諾,所以他也大聲起來,“你說我白眼狼,把師父往火坑裡推,那麼那些求助他的百姓們呢,他們又是什麼?!”
蕭重桦當然明白煙清河的苦衷,畢竟顧賢之是拉扯他們長大的人。
而将自己帶大的師父,可能會因鎮壓邪魔而死在邊境,他當然也和煙清河一樣不願意。
可不願意又有什麼用,顧賢之最終會因為自身責任,而選擇萬衆。
見師姐沒有開口,他又繼續說下去:“我沒有責任,是可以睜眼說瞎話,那作為雲州的管理者的你呢,你有想過雲州的百姓們嗎?”
如今天下不太平,衆妖必須團結一起出力解決。
那麼作為雲州管理者的煙清河呢?
她要為了自己私心,而讓同族們再多過幾日苦難日子嗎?
狼族女子放在桌上的雙手握緊,她咬緊牙,最後又松開張口說:“那又如何,于我而言,師父更重要。”
“你簡直是荒謬至極!”
煙清河本就因為師弟沒踏入自己圈套而感到煩躁,現在這人又裝模作樣的指責自己,她忍耐不住:“閉嘴吧,你這個身上沒有任何責任,還躲在師父羽翼之下的人,根本沒資格評價我!”
蕭重桦被煙清河這話吼得愣住。
沒用。
幫不上任何忙。
還需要被師父保護。
蕭重桦垂眸不言,而發現自己剛才說話太過分的煙清河,也同樣的閉上了嘴。
他們兩人沉默了很久,直到蕭重桦再次開口。
“師父一直都希望我們能像姐弟那樣相處,而他之所以希望這樣,是因為他覺得在自己死之後,我們能因這層關系照應彼此。”
蕭重桦跟顧賢之住在一起,所以他總會聽到師父的念叨。
師父有時會重複跟他說,一定要跟煙清河相處好,不然對方死之後,他在這世上就沒人照應。
除此之外,師父也希望他們真能像家人一樣,相互愛着彼此。
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這幾年下來,他們從未吵架鬧掰過。
直到現在都因師父的事情而吵了起來。
蕭重桦覺得再跟煙清河說下去,他們之間就會徹底鬧掰,這樣會讓顧賢之更傷心。
所以他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人。
“所以在我來之前,師父他并沒有說這事是你做的,因為他不希望我們關系因此鬧僵。”
煙清河聽完那些話,她看着師弟遠去,然後就像失氣的河豚,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握緊又張開。
最後她挨着椅子,用手臂蓋住眼睛。
她前日夢到了幾年前的事情,那時天災沒有發生,邪魔也還能壓制住,而她也還有空能和師父跟師弟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可那些風平浪靜的日子,終究是失去了。
四獸代替不了神明,所以各地天災頻發,而作為平衡妖族的邪魔也越來越強,邊境危險日益劇增。
前線的邪魔或許還有機會阻攔,但後方的天災必須要鎮住。
如果這場天災不解決,民衆得不到一個較為安穩的日子,而因此亂起來的話,那努力攔截邪魔的前線也會快速崩潰。
到時這世界就徹底沒有太平之日了。
煙清河很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可她當時從淩鹭口中得知請神儀式之後,原來的人會被重新降臨的神代替,所以她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她無父無母,最親近的除了淩鹭之外,就是師父和這個同為狼族的師弟。
這兩人是留她在這世上的根,是她的家人。
無論是哪個的存在被神頂替,都讓她難以接受。
可她也知道師父終究會選擇犧牲自己,她隻能用此方式先困住對方幾日。
隻要能再多看看師父,多和師父說說話就夠了。
煙清河抿緊嘴唇,她挪開手臂,看着頭頂上的房梁,然後閉上眼輕聲說着:“抱歉,師父……”
縱使學的再像人類,她終究是擺脫不了狼的本性之一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