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直接搬回去,而是像背着椅子那樣挪動,這讓俯身低頭的他看到自己腰間佩戴的東西。
自從蕭重桦當年落水昏迷事情發生之後,顧賢之見很喜歡送其帶有平安寓意的裝飾。
隻是蕭重桦最後戴的,也隻有那條硬币項鍊,和幾年前對方親手編織的紅繩手鍊,而佩戴腰間上的東西,他是一個沒戴。
不過,他現在覺得現在腰間這枚佩戴幾年,顔色依舊翠綠的環形玉佩,也算顧賢之給予的祝福。
蕭重桦被這個玉佩吸引走注意力,一時間沒想起運氣這事。
他捧起玉佩,然後回想獲得經曆。
這個玉佩,他記得是當年回雲州路上遇到邪魔時,顧賢之急急忙忙交給自己的。
而當年也是他第一次遇到邪魔,被那股壓迫感整得恐懼到無法動彈。
但當時接過顧賢之給的這枚玉佩後,他心中的恐懼全部消失不見了。
蕭重桦那會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在學相關邪魔知識之後,他才知道可以用靈力,反壓邪魔散發的恐怖氣息。
雖然蕭重桦到現在都沒和邪魔實戰過,但他想,當初既然遇到的是魅級邪魔,而這枚玉佩還讓他擺脫恐懼狀态,那裡面蘊含的力量應該蠻多的。
再者,人總要試試看,說不定這枚玉佩裡的靈力,還能幫他補夠破陣所需的靈力呢。
想着想着,蕭重桦就決定下來。
他決定今晚上就去試試能不能破陣。
至于現在,就先完成今日的任務,然後把破陣咒畫下來。
——
雲州今日直到入夜都未落雪。
不過因為夜晚太冷,無論山上山下,大部分人都覺得不如躲在屋内享受溫暖。
而靈隐山上的水雲閣内,入夜之後的顧賢之,把自己從一樓轉移到二樓,他坐在小客堂内,盯着桌上燭火發呆。
他被困在水雲閣内好幾日,精神狀态不太好。
因為他無時無刻都在責問自己,就例如現在。
顧賢之又開始想,如果自己前幾日狠心點,是不是就不會被約束起來了?
可那日他面對的是淩鹭和煙清河,這兩人對他而言十分重要,實在是狠心不下來。
這兩人,前者喚醒他,後者則是陪着他走出過去,适應現在。
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他。
所以,顧賢之十分重視和那兩位的感情。
但重視感情,也就導緻他在遇到可能破壞彼此感情上的事時,會下意識地讓步,不敢動手,隻敢動嘴。
果然,他還是太沒用了。
明知道百姓們還等着自己解決天災,結果遇到阻攔自己的人,卻因為念及對方舊情而心軟,然後被約束起來。
“顧賢之啊顧賢之,你怎如此的沒用……”顧賢之閉上眼,歎聲氣。
明明年紀都那麼大了,他還是學不會心狠。
若他不是現在這性子,而是像話本裡那些格局高的人物一樣抛去所有凡情,隻心系天下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因為害怕破壞彼此之間的的感情,導緻不敢下狠手。
可現在事情已發生,再怎麼如果和後悔也是沒法了。
“唉……”
顧賢之再歎一聲,然後趴在桌上,去想另一件事。
他現在所想之事,是蕭重桦為何不來找自己。
他能理解煙清河和淩鹭不來,畢竟那兩人或許是因為沒臉面,才選擇不來。
可他不明白,蕭重桦為什麼不來找自己聊天。
顧賢之已習慣耳邊有蕭重桦的聲音,也習慣跟那孩子聊天。
他外出解決麻煩時,還能安慰自己是在外出,回山上就可以見到蕭重桦了。
可現在小徒弟就在山上,卻不來找他。
顧賢之感到委屈,他覺得就算蕭重桦知曉困住自己的人是誰,也至少來看看他啊……
那孩子明明那麼黏着自己……
他抿緊唇,最後又變成了歎氣。
罷了,那孩子可能有事情在忙,不來也是正常。
他還是先保持好心态吧。
否則到時等不到國君們的傳信,他自己破陣,會因為心态不好而導緻神力用不出來。
責問自己太累,顧賢之打算回屋裡休息。
隻是他才站起身,便聽見屋外有個耳熟的聲音在大喊。
“師父!”
聽見那聲音,顧賢之呼吸一滞。
反應過來是誰後,他快步來到外面,手中燃起火光。
樓下也有人召喚了火焰照明,所以他看清楚了來者是誰。
是他方才想的蕭重桦。
“重桦?”
他想要下樓,可小徒弟卻告訴他:“師父,你拿上錢,再把我的刀帶下來!”
“為……”顧賢之才說出一個字,他立馬猜到蕭重桦為什麼要說那話。
約束陣法既然是鎮壓陣法的衍生品,多少還是有着源頭影子。
這兩種陣法啟動後的共同點,就是被約束或鎮壓之後的生物,不僅不能離開,就連裡面的任何東西都沒辦法丢出去。
而現在對方不僅讓他拿刀,還讓自己帶上錢。
知道小徒弟話中意思的顧賢之,心髒都快速跳動起來。
他轉身回屋,帶上自己的東西,然後去小徒弟屋内取下那挂在牆上,僞裝成長箫的刀。
他行動快速,然後來到樓下。
顧賢之來到陣法邊緣,眼前方才喊自己的人已撤去火焰,變成左手的兩指夾着畫有破陣咒的紙,然後閉着眼念咒。
對方低聲念着破陣咒,随着一句句咒語念出,周身青色的光芒越來越亮。
顧賢之本想再等等國君們的傳信,可如今小徒弟卻突然到來,還想破陣帶他走。
他感到緊張和激動。
他不清楚蕭重桦能不能成功。
而且對方如果真把這陣法破解了,那他該說什麼?
可對方破開不了這個陣法呢?
畢竟破解未到期的約束陣法,是需要大量靈力的,他隻知蕭重桦在學習方面上是個天才,卻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足夠的靈力。
但想着想着,顧賢之就覺得自己奇怪起來了。
他發現自己居然希望對方能破解腳下的陣法,帶自己逃跑。
為什麼他會有這個想法?
顧賢之抿緊唇。
他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想。
他現在清楚的,也就知道蕭重桦今夜因為什麼來這裡破陣。
顧賢之猜測,蕭重桦可能是知道是煙清河約束了他。
但如果煙清河還告訴蕭重桦,平息天災之後他的結局。
那此人這個行為……
想到這,顧賢之心中從緊張變成掙紮和猶豫。
如果蕭重桦真知道請神之後他的結局,那他還要跟對方走嗎……?
顧賢之思考着這個問題,直至聽見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然後再是蕭重桦的,才停下來。
“師父,陣法我已經破解了!”
雪花在顧賢之下樓不久後,便開始下了。
雪花不斷落下,但顧賢之手中的火焰依舊不滅。
借助火光照明,他發現那狼族少年面上的表情,除了期待,就是認真。
這讓他知道對方并不清楚,平息天災後自己的結局是如何。
顧賢之和小徒弟兩人住在一起幾年,自然了解對方情況。
他知道小徒弟在他不高興時,總會想盡辦法逗自己開心。
而現在,對方心中或許就隻是想着他開心。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對此,他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蕭重桦面上的認真不變,他朝顧賢之伸出手。
“師父,我們逃吧,逃離這裡,去做你想做的,而我也會在過程中陪伴着你。”
這話結束之後,顧賢之與那雙藍眸直視,他試圖從中尋找一絲其他情緒,可都失敗了。
什麼都不知道,隻有滿腔熱忱。
腦海中回蕩那番話,顧賢之不禁咬緊牙,就連攥緊手中長刀的手都用了許多力氣。
可他終究不是妖族,他沒有這個種族的天生神力。
但那又如何,捏不斷長刀的他,最終決定跟蕭重桦逃離。
“我們走!”
蕭重桦看着師父熄滅火焰,把手遞給自己。
而他也沒有猶豫,抓緊這隻手,轉身奔跑起來。
他們迎着雪逃離。
——
雪越落越快,可這阻止不了下定決心的人的逃離。
一黑一白的兩人越過山門,順着台階跑下去。
煙清河“姗姗來遲”,她站在山門,看着那兩人遠去的背影。
“你怎不阻攔他們?”同樣“姗姗來遲”的淩鹭來到煙清河身邊,問出此話。
“鹭哥,這話我也要回問你。”煙清河沒有施咒避雪,她就這麼讓雪落在自己身上,“畢竟你我都清楚,那小子最終會帶人逃跑。”
“可我們都沒有選擇阻攔他們。”
“是啊,畢竟你我都清楚,一頭犟驢倔起來,根本沒人拉得動,就别提兩頭了。”
話落之後,煙清河和淩鹭都沉默下來。
逃跑那兩人的身影已經看不見,隻有雪越落越大。
良久,煙清河歎口氣:“我隻希望我這師弟,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後,不要對這次的決定而後悔。”
其實煙清河也感到後悔,畢竟自己沒有及時告訴師弟真實情況。
她記得吵架那日師弟所說的話,也知道自己性格,為不讓關系破裂,才拖着沒去找人講。
可如今她還未拖到何時日子,師弟就帶着師父跑了。
“可是個人都會有後悔心理。”
淩鹭此話一出,方才還在後悔的煙清河,腦海中浮現師弟在未來後悔自責的樣子,她苦笑。
“既如此,那就真相當做是他的懲罰吧。”
同時也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