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溯對于這個問題,還是抱着逃避心态,所以她躲開與白發人眼對眼:“因為我的錯,我最開始選擇殺你父親,僅僅是為了奪走他的權能。”
“但他有所防備,而這也就導緻我們打起來時,隻注意彼此,完全沒想到過大的力量會把天幕沖破,讓外面的【紅水】得到入侵的機會。”
“而你父親也是注意到【紅水】入侵,所以才會大意被我殺死。”她對于自己犯下的錯,在說完時,咬牙抓緊了傘柄。
而顧賢之默默聽完,又憶起很多很多。
被紅水腐蝕的人類。
生命融化成一灘紅水。
變成人的天災。
“……那我出雲州之後,所夢到那些被紅水腐蝕的夢,是你投放的嗎?”因為顧賢之借不同時段夢到的那些記憶,推測出了【紅水】入侵的結果,所以他就沒問結局是如何。
而且【紅水】本人同他講過一些真相,所以他覺得那個結局,更沒必要再聽一遍。
而對于他的問題,朔溯神毫不猶豫地回應:“是的,因為重溟的出現,所以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在那同時,我也想告訴你他的誕生是如何。”
他的誕生……
紅雨将人類變成紅水,然後凝聚出一個新生命。
顧賢之眼前,浮現出黑發藍眸的孩子,站在紅水中的場景。
良久,他疑惑問道:“他誕生一定得的這樣嗎?”
朔溯颔首,而她接下來的話語中,多了一絲嘲諷:“他不屬于我們,而想要長時間融入這裡的話,那就必須付出重大代價,否則夢境存在時間隻有短短不過四年。”
顧賢之知道了某人誕生所需,可他還是有疑惑:“既然這樣的話,那每次時間長的夢境的紅水,又是如何出現?”
“由我引導。”嘲諷結束,朔溯恢複冷靜狀态,“借由生命違反法則的機會,我用你身體來引導紅水作為懲罰出現,讓他得以誕生。”
人類觸犯法則……
研究長生就是違反法則。
顧賢之不由得想起一個人:“那蘇鹭那本日志中,所說的[她]就是你?”
話落,他見到眼前的神明點頭。
“我與他達成合作,他觸犯法則,我附身你來用天道權能引導紅水。”朔溯又透露另一個真相,“蒼淵教也是如此,我引導他們狂熱的追随我,來幫助我降臨來結束這一切。”
雖然意外得知蒼淵教的消息,可顧賢之對于朔溯消滅人類的行為,依舊是不理解。
因為她可是最愛人的神。
最愛人的神,卻親手殺死了她愛的族群。
“但你不是最愛人的神明嗎?”他也将此問了出來。
“我愛他們。”神明與白發人對視,她青色眸中除了認真就毫無其他情緒。
“正因為我愛他們,所以我才要竭盡所能來終結這推倒重來的痛苦。”
“……”
痛苦……
一切痛苦都是為了某個目标,而不斷推倒重來……
顧賢之攥緊袖子下的手,他咬唇,然後啟齒:“但為什麼夢的終結點,會是我?”
即使清楚原因,可他還是忍不住再去問:“難道就因為我是他的執念?”
“是的,【紅水】本不該成為人,而你卻在最初給予了他呼吸與心跳,讓他擁有該如何成為人的念頭。”朔溯闡述着事實,直到現在,她語氣依然平靜,甚至說這話都不含責罵的意思。
“你是如今一切的開始,也是終結的關鍵。”她說。
他是如今一切的開始……
顧賢之心中喃喃這句,身體則垂眸,看着放在心口處的手。
已經很清楚了,甚至是肯定的。
肯定他不僅是某人的痛苦源頭,也是所有人的痛苦根源。
就是因為他給予了天災人該有的一切,所以才會導緻本該安息的人們,繼續承受推倒重來的痛苦。
那這樣的話……
他是罪人……?
顧賢之迷茫。
他贖不清這份罪,隻能配合朔溯來結束本次的夢。
可是……
顧賢之眼前在這時,浮現出某人崩潰絕望的樣子。
他咬住嘴唇,攥緊心口處的衣服。
“我知道了,我會配合你來結束這次的夢。”他說。
——
“教主大人,這是本月的賬單。”
“嗯,放下,然後離開吧。”
話落,門就被推開然後又關上,接着屋内再度響起紙張翻動的聲響。
顧賢之醒來,他視線逐漸清晰,耳朵也聽清了所有聲音。
他扶着額頭坐起身,扭頭看向光源方向。
他看到光源來自眼前屏風的方才,而因為光,屏風裡又有個坐着的人影。
顧賢之等頭沒那麼疼,下床光着腳,去尋找那個人影。
而重溟本來在看賬本,他聽見腳步聲,扭頭去看。
隻見衣着單薄的白發人繞過屏風,出現在自己面前。
“怎麼醒來不叫我。”他說着起身,一邊脫着外袍,一邊走到白發人面前。
而為人披上外袍途中,他看到白發人光着的腳。
他心中掙紮了下,然後說:“失禮了。”
顧賢之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人抱回床邊坐着。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重溟傳出靈力信件,然後聽着對方說:“見我可以在心中說,我會過來的。”
“哦……”顧賢之垂眼看着自己光着的腳丫,他抓着重溟的外袍,“朔溯跟我說完了所有。”
重溟愣了下,随後他說:“但我沒察覺到崩塌加速。”
“有點奇怪……”
顧賢之擡起頭,他看重溟垂眼煙嘴沉思的樣子,夢中的事,使他心裡一陣陣的刺痛。
“重溟。”他輕聲呼喚。
“嗯?”
白發人與面具人對視,他心中想問對方自己是不是罪人,但嘴裡卻吐出另一個句話:“我體内有着天道神的力量,朔溯神真能在我身上降臨嗎?”
重溟點頭回應:“自海中開始到前段時間的崩潰,我都給你輸送過朔溯的神力,你現在稍微能适應了。”
“這樣嗎……”顧賢之低頭,将表情遮掩。
但重溟卻問他:“是真相讓你迷茫了嗎?”
“有點。”顧賢之抿抿唇,然後擡起頭,笑容勉強,“但我依舊遵守約定,陪你結束這一切。”
重溟眉頭皺起,因為他不喜歡這樣的顧賢之。
明明被心事煩擾,卻勉強自己笑起來。
他想吐出自己的不喜歡,屬下卻在這時到來。
“教主大人,您要的熱水和毛巾我送來了!”
“熱水和毛巾……?”
顧賢之注意力被吸引走,他視線追逐着重溟。
直至人捧着一盆水回來,在他腳前蹲下時,他才意識到是怎麼回事。
“你……”他才吐出一個字,腳踝便被手捉住,然後接觸到熱水與毛巾。
“地上太髒了。”重溟對于自己現在所做行為,則是給出這個理由。
這理由太正當,顧賢之一時間想不到該說什麼,所以就抿唇看着重溟擦拭自己的腳。
片刻之後,他說:“你可是個大教派的教主啊……”
“嗯,雖然是個大教派,但臭名昭著。”重溟用毛巾擦拭幹淨後,便讓雙腳浸入水中,“再者,你現在與我同流合污。”
“哈,也是……”
顧賢之雙腳泡着熱水,雙手則支撐着床。
他回想蒼淵教這個信仰朔溯神的大教派,然後說:“不過我也有點好奇,你是怎麼坐到蒼淵教主之位的?”
重溟把毛巾擰幹搭在木盆上,老實回答:“我腦子不靈光,一開始是用武力殺到本部,而後是靠朔溯來說服。”
“你腦子怎麼就不靈光了?”顧賢之見人又自卑就說,“你腦子不靈光的話,又是怎麼管理蒼淵教,以及那這麼多家以月淵教名義所經營的店,又是怎麼開出來的?”
“我隻是把教派内的人的特長分類好,然後以此找到相關業務來獲得收入。”重溟畢竟是某人的清醒意志,所以他會否定自己的好處,“而且他們願意聽我話,大多都是屈從于我的武力。”
顧賢之扯了扯嘴角,然後招手讓人過來。
“到我身邊坐下。”他說。
重溟老實照做,來到人身邊坐下。
接着,他剩下沒被面具覆蓋的臉,被身旁之人扯着。
“不許這麼貶低自己,不然我敲你腦袋了。”顧賢之雙手扯着這人的臉頰。
結果被他扯着臉的犟驢,含含糊糊地說:“那你敲吧。”
“不是,你?”
顧賢之看那雙特殊的藍眸子中的認真,他怒揉搓對方的腦袋,嘴裡抱怨着:“你怎麼就真的跟他一模一樣呢!”
“唔,我隻是想你開心點……”面具人即便被搓的搖頭晃腦,也要說出心裡話。
而白發人聽到,搓腦袋的更用力了:“那我現在隻有生氣!”
“對不起……”
“閉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