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桦站于黑暗中一動不動,直至背後感受到有光。
他轉過身,周身黑暗随之盡數褪去,而他來到空白之中,也見到了白發人。
白發人依舊如他印象中的那般,渾身上下透露着溫柔與包容。
他平靜注視着,而對方朝他伸出手。
蕭重桦清楚自己現在真在夢内,他袖子下的手放松,然後走過去牽住。
隻是牽上之後,眼前的白發人脖子處開始流血。
蕭重桦瞳孔驟縮,手則被白發人牽去觸碰傷口。
“好疼……”白發人聲音嘶啞,面上露着痛苦。
“呼!”
蕭重桦強迫自己退出夢境。
他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着上方床頂。
而在緩過來後,他擡起手蓋住眼睛,腦海開始回方才放夢境最後的畫面。
白發人讓他撫摸傷口,并說出疼痛。
疼……
蕭重桦想起什麼,他把蓋住眼的手擡起來,然後将袖子掀開,露出綁着繃帶的手臂。
借助月光,他看清繃帶上還省有血迹。
他盯了片刻,然後伸手放在這條,被自己的自己給傷得不忍直視的手臂。
用力按壓,而這帶來的結果也毫不意外。
沒有痛感。
蕭重桦惘然。
他再度嘗試,依然沒有感覺到疼痛。
為什麼?
不是夢境,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難道他是又将此遺忘了嗎?
蕭重桦盯着因為用力按壓,而又滲出血迹的手臂,然後眼前二次出現方才的夢境畫面。
他閉上眼,腦海中則浮現白日發生的事情。
白發的孩子為阻止癫狂的他,而選擇主動抓住冰刀。
在他為其包紮時,對方強忍疼痛,但受傷流血的手在不斷顫抖。
蕭重桦想到這,又将剛才夢中的翻出來,然後心緒變得雜亂。
明明很疼卻要強忍着。
而且所受的傷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
蕭重桦睜開眼,呆呆盯着床頂片刻。
顧賢之受到的傷害全都是因為他。
他塑造輪回給予其苦難的一生,最後還逼着其了結自我。
而在這個不知是夢還是輪回的世界裡,對方又因為他受傷。
他明明不想這樣,但為何……
床上的少年人想到這,然後快速得出一個答案。
因為他是【紅水】。
紅水會帶來滅世,縱使有着人形的他,也逃不過這個事實。
他隻會帶來苦難與傷害。
就算這裡不是自己塑造的輪回,也會如此,就例如今日因自己癫狂,而導緻手受傷的顧賢之。
結果得出,蕭重桦閉了閉眼,将白發孩子強忍痛感的畫面驅散,然後起身下床。
既然他會給顧賢之帶去傷害,那還是離開吧。
他這麼想着,推門走出去。
隻是走出幾步,他又回頭去看這間屋子。
其實這間屋子不是客房,它曾是長大之後的顧賢之要居住的地方。
但因為他的出現,這個家的兩個主人就将此地讓給他。
雖說這戶人家中,他熟悉和在意的也就顧賢之。
可他們給予的好意,他也不會忘記。
蕭重桦記着這些人的好,也記得自己做出令他們失望的事情,他歎聲氣,回頭準備繼續走。
隻是腳步剛邁出,回頭的他,就見到在離開時最怕遇到的人。
夜晚微涼,他看到白發的孩子提着燈,衣着單薄地站在的院中。
他怔住,而顧賢之則開口問道:“你也睡不着嗎?”
蕭重桦心虛,他把視線往旁邊挪了挪,然後點頭回應。
“我也是。”顧賢之歎了聲,看向受傷的手,“手的傷口疼得我睡不着,所以起來到這邊看看魚兒。”
這院中有個池子,池子中間搭了亭子,池中則養了魚兒。
蕭重桦知道這個情況,但他聽見顧賢之是因為傷口疼得睡不着,而将視線放回對方身上。
如果前日他選擇不留下,顧賢之就不會因為他受傷,也不會因此疼得睡不着。
他想着這些話,然後聽見顧賢之轉口問道:“蕭公子要是也睡不着,不如我們到亭中坐着聊聊?”
蕭重桦差點飄遠的靈魂回到體内。
他看着眼前發出邀請的白發孩子,想了想,點頭答應。
“那走吧。”顧賢之轉身朝着亭子走去,蕭重桦見此,邁出腳步跟上。
一高一低的兩人踩着圓石闆,走進亭子内。
燈籠擱置在桌上,顧賢之瞧着習慣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年人,他開啟第一個話題:“蕭公子覺得山下風景如何。”
蕭公子……
蕭重桦聽見這帶有疏離意思的稱呼,雖覺得難過,可他還是回答了對方:“抱歉,我不怎麼注意别處風景。”
“為什麼?”顧賢之歪頭。
蕭重桦瞧着白發孩子,他啟齒要解釋,但因為稱呼問題,導緻說話時停頓了下:“因為我隻在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