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麼多,末尾的話才是初衷。
魏閣老多看了說話的人幾眼,冷冷哼笑,“這話說的,不知道的怕要疑心商賈刨過你紀家的祖墳。
“我魏家的确沒少置辦産業,因為祖輩留下的家底豐厚,朝廷也不曾禁止官員經商。魏家是否與君家有牽扯,随你怎麼說,但你紀家到底做過多少不幹不淨的事兒,是否能由着我抖落出去?
“一把年紀了,又想倚門賣笑又想要貞潔牌坊,恁的可笑!回頭我就到佛前上柱香,保佑紀閣老下輩子到小倌樓過一生。”
隻開頭那句,就把紀閣老氣得不輕,聽到末尾,額角青筋直跳。他将茶盞重重放下,怒聲道:“魏運橋,你未免太過猖狂!”
“我狂的日子還長着,隻怕你看不了多久。”魏閣老的笑容酷寒,“實不相瞞,以前對你諸多容忍甚至幫襯,隻源于家父。如今,我忍夠了,也無需再忍。紀老爺子,回去的時候萬萬當心,萬一憑空掉下把刀把你剁了,你跟誰說理去?”随即揚聲喚小厮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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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八,午後。
顧月霖、沈星予帶着外院除去廚房的男仆,從竹園門前開始除冰。
後知後覺的君若、李進之忙出去看,就見一幫男子拿着鏟子或鐵鎬,衣袍下擺掖在腰間,忙得熱火朝天;堯媽媽和木靜萱拎着鹽袋子,走在前面撒鹽。
“真是吃飽了撐的。”李進之揚聲道,“我早間傳話給城裡的人手了,明日起他們就趕過來除冰。”
君若接話道:“我也傳話了,月霖哥哥、星予哥哥,趕緊帶着人回去歇着。”
“閑着也是閑着。”顧月霖無動于衷。
“瞧你們倆那土财主的德行。”沈星予揶揄道。
李進之沒轍,立馬跑回去找鏟子,君若跟上去。
“小破孩兒,你跟着湊什麼熱鬧?”李進之斜她一眼,“幫劉槐做飯去,晚上給我們吃點兒好的。”
“早間就定了,晚上吃火鍋,有什麼好準備的?”君若巧笑嫣然,“我總不能坐實了土财主這個土掉渣的名兒吧?”
李進之哈哈地笑,由着她,“三路人手在路頭尾一起忙也好,進展更快。”
“是啊。”
誰都說不出道理,鹽撒在冰面上,便會起到融化分解的作用,如此,把冰塊鏟下來相對來講很輕松。
至于除掉的冰,在别處得裝車另尋地方安置,但竹園通往城裡的路不用:路面比兩旁的田地高,田地又沒種作物,冰塊随走随放到田地中就行。
說來輕松,畢竟路程不短,冰層又厚,七天左右能忙完就不錯。君家李家的人手也不能隻顧這一頭。
忙碌到暮光四合,一行人返回竹園。
劉槐給一衆男仆炖了一大鍋牛肉,烙了一摞大餅,另有用高湯、豬肉炖的白菜粉條,再就是兩壇酒。原因無他,解餓,疏散寒氣。
内宅仆人的飯菜一樣,蔣氏幫着趙媽媽做的。
書房院,吃飯一定要湊在一起的四個,享用的正是君若說過的火鍋。
牛肉、羊肉切得薄薄的,整齊地碼放在白瓷盤裡,另有切片的土豆、紅薯、白蘿蔔,再就是血豆腐、嫩豆腐、凍豆腐和細粉、青菜。
火鍋用的是竹園庫房裡存着的,銀質帶蓋,共分成六格,可以單獨放食材,以免串味。
做苦力的活計和習武不同,尤其沒經驗時少不了空耗力氣,四個人誰也别說誰,整整半日下來,都覺得累,又覺通體舒泰,胃口自是好得很。
君若夾起牛肉薄片,放到湯中來回輕晃,見肉片的顔色到火候了就收回去,蘸着辣油吃完,滿足地歎息一聲,“我還存着些水餃,等吃到差不多了拿過來,下鍋煮一煮,很好吃的。”
“成。”三個人異口同聲,誰都不會質疑一個廚藝高超的小吃貨的提議。
君若一面涮肉,一面望着顧月霖,“等到可以進城,怎麼也得臘月二十五六了,你是不是得安排一些事?”
顧月霖颔首,“得讓羅忠找些雇工,進了二月要收拾兩百畝地,先跟人說好,心裡踏實。”
君若颔首,“那件事呢?你不想查個究竟?”指的是他的生父。
顧月霖笑了,“我想不想的放一邊兒,倒是看得出你想查。”
“對,我特别想查,就是擔心你不感興趣。”
“太瞧得起我了,我非常好奇,隻是不着急而已。”
“那我就放手查了,進之哥哥、星予哥哥也得幫忙。”
李進之和沈星予自是沒有二話,“這還用你說?”
四個人的心思一緻: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何地位,他們不在意,再顯赫也不會仰慕,再潦倒也不會看低。
他們介意的是,那個男子何以與妻子走到生離的地步,又到底知不知道親生兒子的存在。
而顧月霖私心裡最在意的是,生母臨産前受的重傷,是否與生父有關,生父是否知情,如果是……
他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