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次輔想抄家的人不少,分量也不輕。”皇帝笑呵呵的,“可你是否知曉,在朝廷看來有分量的商賈,養活了多少百姓?把這種人抄家,好端端丢掉飯碗的那些人怎麼辦?你紀家養着?”
紀閣老不由懷疑,魏閣老先一步給自己穿了小鞋,不然皇帝說話的路數不會與以前大不相同。
“紀閣老年歲不小了,如今又是天寒地凍,當心身子骨最要緊,其他的事不需勞心。”皇帝一擺手,“回府吧。”
紀閣老無法,隻得告退離宮。
人一走,皇帝就開始運氣,冷聲吩咐大太監劉洪:“去問問魏閣老,是否同意紀閣老的主張,若是又一個鼻孔出氣,讓他告病将養,朕權當他快咽氣了。”
劉洪又是畏懼又是想笑,心情很複雜,表情很擰巴,該問的卻必須要問:“若是魏閣老反對——”
“抽空進宮來,與朕商議日後諸事。”
“奴才謹記。”
随後的事沒有懸念,魏閣老當即随劉洪進宮,很委婉又很歹毒地告了紀閣老一狀。
皇帝心裡舒坦了。他最怕的就是現今的首輔偶爾腦袋抽筋兒,最不該與次輔政見一緻的時候偏要一緻,惹毛他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回兩個重臣要是又合夥犯渾,他就一并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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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是小年,恰好在這一日,城門通往竹園的路通行。
雖說如此,這條路上不見一個行人。
一來因為天還未回暖,尋常人受不住那份徹骨的寒冷,二來竹園方圓幾十裡隻此一家,誰想尋求救助也得去人多的地方,而不會賭一家心善。
小年夜吃過豐盛的菜肴、熱騰騰的餃子,外書房的四個人忙着裁紅紙,準備寫春聯。
沈星予犯愁:“我的字一般,寫春聯兒沒詞兒,怎麼辦?”
李進之道:“我也是,咱哥兒倆就寫人口平安、擡頭見喜那些得了。”
“怎麼不說一個字兒不寫,改去剪窗花?”顧月霖說。
君若則道:“月霖哥哥把春聯橫批寫到紙上,你們照着抄。”
李進之一笑,默認。他已迅速習慣寵着妹妹的日子,一般是她說怎樣就怎樣。
沈星予最煩寫字,這會兒不免抱怨:“君洛兒,你那腦子就沒歇着的時候,不累?”
“不累。”君若淺笑盈盈的,“再說了,這種事也用腦子?明明是你瞎矯情。”
“你才矯情呢。”沈星予作勢要打她。
君若笑着跑開去。
轉過天來,蔣氏到外院找了顧月霖一趟,開門見山地說了魏琳伊的事。
顧月霖沒有不應的道理,當即派阿金阿貴駕車,送魏琳伊和小凡回魏府,又問蔣氏:“您有沒有短缺的東西?我等會兒到城裡轉轉,或許能幫您帶回來。”
“沒有,隻管忙你自己的事。”蔣氏叮囑道,“這種天氣百年不遇,身子骨再好也不見得完全适應,穿暖和些。”
“聽您的。”
蔣氏不再耽擱,起身回房。
沈星予、李進之、君若也得回城裡,和顧月霖一起離開竹園。
沈星予和顧月霖要一起去見一見蕭允,沈瓒若在家最好不過。
李進之和君若則要找玉石屆的老行尊,問那些人見沒見過顧月霖生母留的玉墜,再就是循着路四家的和溫氏的口供,派人手發力尋找當年的人證。
四人在城裡的岔道口作别,顧月霖和沈星予策馬并行在行人寥落的路上。
沈星予邊走邊輕聲道:“如今掌管内務府的是甯王,但他派不上用場,要找造辦處的老人兒,回家我先找我爹那些幕僚問清楚,還得做些什麼工夫?”
顧月霖一聽就會意,他也惦記着玉墜的事,笑道:“打聽其人的長短處。宮裡的人,不想惹是非的是大多數,上年歲的更怕晚節不保,無心摻和是非,不可強求。”
“但是宮裡的人見識廣,門路更廣,進之和洛兒有所斬獲最好,不然隻能指望宮裡的人。”沈星予對此倒并不為難,“沒事,也容易,我在宮裡又不是沒人手。”
“你說真的?”顧月霖可不相信,不谙世故的沈小侯爺,會懂得早早地在宮裡安插人手。
沈星予的笑容分外璀璨,透着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