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年少成名,天賦異禀,精通多種久已失傳的武功絕學。從何處學來,無從知曉。
其人貌比潘安,行事亦正亦邪,這亦是諸多女子迷戀他的理由。
程放與林珂成婚,按理說該成為轟動武林的大事,因為在資質方面,程放簡直是林珂的翻版,恰如林珂是程放的翻版。但他們成婚非常低調,隻擺了十桌席面。
成婚一年多,先是程放銷聲匿迹,再是林珂下落不明。
起先幾年,成為江湖一大懸案,不同的人因不同的目的懸賞尋找。
沒有結果。
江湖與廟堂一樣,最不缺新人新事,能被惦記幾年,已是罕見。
可不論如何,到最終,他們也避不過人走茶涼的世情,漸漸無人提及。
與夫妻二人相關的,最值得一提的是林珂之父林環同。
林環同曾是少年将軍,世道太平後挂印而去,行走江湖,二十三歲娶妻,而立之年病故。
——這是年長些的仆人所知一切。
顧月霖聽完,覺着聊勝于無,手散漫地搖着竹筒,再落下。
李進之卻道:“總聽星予念叨,蕭先生說你習武最專注時,一日勝過旁人數月,現下我已釋然。這不論随誰,都是世所罕見的好苗子。”
顧月霖看他一眼,拿起竹筒,現出裡面的骰子。
他們是用三顆骰子,賭的是誰點數大誰赢。方才沈星予搖出了五五六,李進之的是六六五。
沈星予、李進之一看整齊劃一的三個六點,乖乖地把銀錢推到顧月霖面前。
顧月霖就笑,“你們跟我賭,應該找個人替我。”
沈星予才不肯:“那不成明打明跟你要錢了?”
李進之打個繼續的手勢。
顧月霖把銀錢退回去,擡了擡左手,“跟你們玩兒,全憑運氣才有意思。左手沒練過,随後就用這隻手了。不過,你們還是夠嗆能赢,我如今财運特别好。”
李進之道:“我真是這麼想的,不然怎麼鐵了心跟你小子混?”
兩人哈哈地笑。
對這類情形,沈星予尚在學習如何應對,做不到全然理解。譬如此時他心疼月霖那樣輕松的自嘲,不太理解進之的打趣,唯一确定的是這兩個兄弟太經得起事,自己跟着他們混一準兒沒錯。
顧月霖換了左手之後,賭局便是各有輸赢了,如此一來,賭骰子點數反倒有些無趣,索性喚來辛夷、景天推牌九。
這邊熱熱鬧鬧,正房的小廚房裡,氛圍融洽阖樂。
楊柳、曉風幫着蔣氏、君若準備食材,或浸水,或用調料腌漬,或是大火、小火地蒸炖。
君若、蔣氏談論的是顧月霖,此刻,前者道:“不止一次聽人說過,哥哥的言行做派像極了大老爺。”
“的确如此。”蔣氏道,“大老爺和月霖的情分,正如最親厚的那種父子。雖然大老爺走得早,但月霖早慧,為此着實消沉了許久。”
“我爹也對我好過,但我平時想不起來,也懶得想,大老爺是怎樣寵孩子的?”
“顧家不是富足的門第,但大老爺給月霖的,都是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蔣氏說着,想起一事,“每一年,他都會留出六張或十張簇新的十兩銀票,給月霖做壓歲錢。
“月霖太小的時候也罷了,通常是壓一壓枕頭我就收起來。到他四歲起,我就讓他自己收着,可他總是拿幾日就交給我,是怕顧家的手足偷走。
“說起來,我還給他存着呢,也沒細瞧過是哪家銀号印的,不知道如今還能不能花。唉,我也是瞎擔心,他怎麼舍得花。等會兒我就找出來,你去外院時捎給他。”
君若欣然說好,心裡則想着,蔣氏也從沒想過花那些錢,或許是因為,作為一個心懷歉疚的母親,更能明白顧大老爺的愛子之心。
除此之外,她意識到的是:“哥哥是不是打小就跟顧家的孩子不親近?”
“不親近最好,這些年我都為此慶幸。”蔣氏的話說出口,才覺出言語容易讓人想偏,低低地加一句,“那些孩子實在是要不得,連我都百般瞧不上,你就想吧。”
君若逸出輕快的笑聲,“今兒瞧見了兩個,我也慶幸哥哥與他們并無情分。”
“采薇倒也罷了,比月霖小幾個月,而且是内外相隔,月霖平時眼不見為淨即可,月浩從小就不是東西,偏生二太太還引以為榮,說什麼男孩子就該能言善道,家族長子就該對手足發号施令。實際上呢?她兒子隻是個窩裡橫,到了外頭形同鼠輩。”
君若聽了這一番話,轉頭認真地凝了蔣氏一眼,“您這不是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既然看得這樣通透,拿捏把柄與之斡旋并不難,卻沒起過那等心思……您啊,忒懶了些。”
蔣氏忍俊不禁,“真會給我找借口,那我就順着你往下說,日後盡力戒了這份兒懶。”
“這話值一杯酒,晚間您好歹跟我們喝點兒,成嗎?”
“成。”蔣氏忙裡偷閑地笑望君若一眼,心裡想着,琳伊若是能學到這孩子十中之一的優點,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