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一路笑着,知會了馮十二。
馮十二也是忍俊不禁,背着手走到大門外,睨着杜華堂和顧采薇,照實複述了顧月霖的話,又問:“顧大小姐,要不要我們幫您?”
顧采薇呆住。
杜華堂面色青紅不定。
“跟我家公子玩兒這一套,二位真是打錯主意了。”馮十二闆了臉,“趕緊走人!”
顧采薇掩面哭泣。太丢人了。
馮十二嫌煩,索性命人關了大門。
顧采薇和杜華堂灰溜溜回了城裡,前者回顧府,後者回了如今租賃的住處。
二太太正翹首等待,見到顧采薇,連忙把人帶到内室說話,“怎樣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采薇悻悻的,“您和爹出的什麼馊主意?顧月霖不肯見,我尋死覓活也沒用。”
二太太大為失望,“這樣說來,是徹底攀不上這門親戚了?”
顧采薇不由撇嘴,“跟他攀的什麼親戚?憑他和蔣氏,也能過上好日子?”
“你懂什麼?”二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李進之那個纨绔,如今是錦衣衛指揮佥事,沈星予也是官居四品的金吾衛,君若跟君東家分家各過,手裡握着君家的半壁江山。你爹打聽過了,這三個人自年前就住在竹園,和顧月霖的交情淺不了。撇開他們不提,還有當朝首輔,分明也是向着顧月霖的,上次不就親自為他出面,來過咱們府裡?”
顧采薇不吱聲了。
“家裡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德行,一提分家誰都不同意,打定主意要綁在一起吃祖産,你爹和我能過出什麼花樣兒來?”二太太道,“回頭你再好好兒哄勸着杜公子,讓他務必想出個與顧月霖攀上親戚的法子。”
顧采薇哦了一聲,老大不情願。莫名其妙地定了親事,對方不像是遲早金榜題名的胚子,倒像是個慣會打秋風的,真不知雙親的腦袋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
二太太去外書房找二老爺,說了女兒那頭行事不順的原委。
“本想着來一出苦肉計,讓采薇做出被娘家攆出門的戲,卻不想……”二老爺搖頭苦笑,“那小子如今怎麼是這種做派?”
二太太忍不住嗆他,“說的好像你知道他以前什麼做派似的。”
二老爺瞧着她,打起别的算盤,“你不能跟蔣氏走動起來麼?”
“我跟她走動?”二太太立刻擺手,“她請那位君大小姐對付我怎麼辦?再說了,以前她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她,母子兩個離府時,我扣下了她小庫房裡值錢的東西,換了你能不記仇?”
二老爺跟她越說話便越煩躁,起身向外,“我找華堂商量去。”
同一時間,梁掌櫃正在問手下:“杜華堂什麼來頭?”
“沒來頭。”手下笑道,“祖籍京城,祖輩攤上了事,輾轉到了外地,幾十年也沒能回來。杜華堂的父親半輩子都在忙科舉,鄉試一再落第,這幾年才死了心,隻供着兒子求學。”
“那就難怪了。”
以杜華堂的背景,稍微過得去的門第,都會對他不屑一顧,他所能攀附的,也隻有顧家那種勉強維持門面的。
當然,杜華堂真想為伍的不是顧家,而是顧月霖及其人際圈子。
有這種同窗,也夠糟心的。梁掌櫃為顧月霖上了會兒火,去了居士巷。
工匠們正熱火朝天地忙碌着。他們要趕在酷暑來臨之前,将一應居室建成,這樣天熱時就能在室内做各類細緻的活計,等到秋日,再粉刷外面的牆壁、修飾屋頂、鋪上磚石。
梁掌櫃幾乎每日都過來一趟。
顧月霖有潔癖,打三兩回交道就能看出,這類人通常很注重細節,要不然,也不會給梁掌櫃一本用心寫的詳略得當的小冊子了。
梁掌櫃不怕有差事,最怕少東家不肯使喚自己,這回自然是竭盡全力地督促工匠。
怕被糊弄,他請了位年事已高的一流工匠幫着自己,時時請教門道,譬如地基有沒有打得很堅固,牆壁有沒有傾斜,石料石磚瓦片木料等等是不是材質最好最耐用的。
老工匠是行家,正愁沒事做,又得了梁掌櫃給的實惠,自然有什麼說什麼,于是,木料石料做了更換,砌成的牆拆了重建三回之後,工匠們再不敢有一絲懈怠。
梁掌櫃索性請老人家每日過來監工,自掏腰包,一個月給十兩銀子、五壇好酒、五斤好茶,外帶一日三餐,一名随身服侍的小厮。
隔壁君若、李進之委派的管事見狀,如法炮制。由此,這邊就有了三個監工的老爺子,得了閑還能坐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今日倒是巧了,李進之手邊無事,也來了居士巷,見到梁掌櫃,笑得現出亮閃閃的白牙,“這邊真是一日一個情形,我聽管事說了,多虧了你腦子靈活。”
“哪兒啊,公子謬贊了。”梁掌櫃道,“我瞧着,您那邊和我家公子這邊的格局一模一樣。”李進之在這裡的宅子和顧月霖是對門,君若的宅子則在顧月霖東邊,緊挨着。
“我臨摹了一份月霖的堪輿圖,不一樣才不對。”
梁掌櫃哈哈一笑。
李進之道:“要不是諸多不便,我就一輩子在月霖家蹭吃蹭住了,跟他住着心裡踏實。”
“這般投緣,是您二位的福氣。”
“誰說不是呢。”
梁掌櫃猶豫一下,跟李進之提了提杜華堂的事,“許是我多事,擔心那人打着我家公子的旗号,跟您和沈小侯攀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