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息還沾在思哲的圍巾上,她發動車子時,車載藍牙突然響起尖銳的提示音。後視鏡裡,陳若熹正拿着冰袋輕敷臉頰,蒼白的臉色被車窗透進的暮色襯得愈發柔和。
“小席老師!”電話那頭姜冰主任的聲音帶着些許焦急,“你航班推遲三天的事,組委會臨時調整了排練計劃。我替你約好今晚八點和鋼琴組的周老師線上碰閉幕式曲目,可能會有比較大的變動,你有四天時間準備,沒問題吧?”
“沒問題。”思哲語氣雲淡風輕,指尖有節奏地叩擊着方向盤。方向盤在她掌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她用餘光瞥見副駕的人突然坐直身子。陳若熹取下冰袋,眉梢滿是歉意:“寶寶,是不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
“沒有啊。”思哲轉動車載香薰,柑橘味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她唇角勾起溫柔的笑,“以随性應萬變。”
陳若熹望着少女被夕陽染成蜜糖色的側臉,不禁想起診療室裡那雙始終溫暖的手。此刻思哲握着方向盤的指節泛白,虎口處還留着自己補牙時無意識掐出的月牙痕,那印記宛如愛的勳章。
到家時,天色已暗。思哲換好衣服便直奔廚房。陳若熹倚在門框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隻見思哲踮腳取砂鍋,淺藍色牛仔褲包裹的小腿繃得筆直,勾勒出優美的線條。“去沙發躺着!”思哲頭也不回,蔥白的手指在案闆上快速切着食材,發出清脆的聲響,“要是冷,就把我的外套穿上。”她指了指放在沙發上的淺灰色Burberry外套,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獨特的氣息。
“你先準備曲目吧。”陳若熹伸手按住她拿菜刀的手腕,眼中滿是心疼,“我們點外賣就行。”
思哲突然轉身,鼻尖幾乎要碰到對方。她亮晶晶的眼睛下,睫毛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語氣帶着幾分俏皮:“陳總這是不信任我的廚藝?”說着,她眨了眨眼睛,“再說,給牙疼病人做飯可是我的專屬特權。”
八點整,思哲将筆記本電腦架在書房桌上,調試好攝像頭和麥克風。陳若熹坐在沙發上,目光不時往書房張望。屏幕裡,鋼琴周老師推了推鏡片,眉頭緊皺,滿臉焦慮:“思哲,你晚來排練的這幾天可把我害苦了,組委會希望閉幕式用《梁祝》協奏,但原版的鋼琴部分......”
“周老師,别擔心,我改編一下就好。”思哲唇角揚起自信的弧度,“傳統版本鋼琴鋪底太重,會壓制小提琴的叙事性。我試了巴洛克風格的分解和弦,您聽聽。”
琴盒“咔嗒”彈開,思哲取出小提琴,輕輕架在肩頭。随着音符流淌,她的身體開始輕輕搖晃,整個人仿佛與音樂融為一體。奶黃色睡衣領口散開兩顆紐扣,鎖骨處随着呼吸起伏,她完全沉浸在音樂中的模樣,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這裡我還加了十二音技法。用不和諧音程表現祝英台的掙紮,最後再回歸五聲音階,象征破繭成蝶的升華。”思哲的聲音充滿激情,琴弦突然迸出清亮的音,她弓子拉得用力,發絲跟着節奏一甩一甩。陳若熹盯着她手腕暴起的青筋,想起下午在牙科診所,這雙手還輕輕給自己揉着合谷穴,現在卻在琴弦上翻飛如虛影。
周老師在視頻那頭猛地坐直,眼中滿是驚喜:“這個改編太妙了!尤其是華彩部分的轉調......怪我粗心,隻記得你小提琴首席的名号,卻忽略了你作曲博士的頭銜!”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彌漫着默契。
第二天早上思哲纏着陳若熹:“今天我陪你去公司吧,我可是特别總裁助理。”
陳若熹搖搖頭:“你留在家裡專心練琴,這次閉幕式曲目改編時間緊、任務重,你得好好準備。”
思哲放下筷子,握住陳若熹的手:“可是我想陪着你,再說了,我也能在公司練琴啊,把那間有鋼琴的會議室借給我就行。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舍得我嗎,老婆?”
陳若熹看着思哲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那就按你說的辦。”
到了公司,在陳若熹的安排下,小吳時不時就去給思哲添水。思哲将筆記本電腦和小提琴放在鋼琴上,時而專注地練習小提琴,時而坐在鋼琴前,沉浸在改編《梁祝》鋼琴伴奏的創作中。
而陳若熹坐在寬敞明亮的總裁辦公室裡,專注地處理建築方面的工作。電腦屏幕上展示着各種建築設計圖紙和數據,她時而皺眉思考,時而快速敲擊鍵盤,與團隊成員線上溝通,讨論項目的設計方案和施工細節。
在設計一個商業綜合體項目時,陳若熹對建築外觀造型有着獨特的想法。她希望将現代藝術與傳統文化元素相結合,打造出一個既有時尚感又富有文化底蘊的地标性建築。于是,她不斷調整設計圖紙,從建築的線條比例到色彩搭配,從空間布局到功能分區,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當思哲的琴聲從隔壁傳來時,陳若熹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那悠揚的琴聲,時而如潺潺流水般舒緩溫柔,時而如激昂戰鼓般振奮人心,仿佛為她的工作注入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她一邊聽着琴聲,一邊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内心無比安心。
這一整天,兩人各自在自己的領域裡忙碌,卻又仿佛彼此陪伴在身邊。琴聲與鍵盤敲擊聲交織,譜寫着專屬于她們的浪漫樂章。
夜幕降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司機送她們回到思哲家。思哲一到家就系上圍裙鑽進廚房。陳若熹本想幫忙,卻被她攆了出來。雖然陳若熹的牙齒已經痊愈,但思哲還是不放心。
此時,李芯站在思哲家門前,指尖懸在門鈴按鈕上方,遲遲沒有按下。手機屏幕上“鵬鵬的琴修好了,随時來取”的消息,是一周前收到的。當時她鬼使神差地約在今晚。這幾個月,她刻意回避與思哲見面,原以為時間能沖淡那些複雜心緒,可站在這熟悉的門前,心髒仍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她不知道思哲和那個叫程遠男的人,如今相處到了什麼階段。
最終,李芯按下門鈴。門開的瞬間,穿堂風裹挾着陌生的香氛撲面而來——那是雪松與柑橘混合的氣息,和記憶裡思哲身上的松香味截然不同。李芯擡眼,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女人披着思哲給學生上課時常穿的淺灰色Burberry外套,剪裁利落的衣擺下露出一截墨綠色真絲睡衣,領口微敞處隐約可見淡粉色痕迹,像初春枝頭未褪的櫻花。她開門的手指上,戴着的镂空指環尤為奪目——紅寶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兩人同時愣住。李芯的運動鞋在樓道瓷磚上擦出刺耳的聲音。她慌忙扶住門框,餘光瞥見鞋櫃裡整齊碼着兩雙鞋子——除了思哲那雙常穿的小白鞋,還有一雙看起來質感高級的高跟鞋,邊角處泛着柔和的啞光。李芯下意識地将大衣裹緊,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自己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