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思哲來到了陳若熹公司樓下。她擡頭看着那棟高聳的大樓,心中滿是期待。不一會兒,陳若熹優雅地走出大樓,她穿着一身幹練的職業裝,精緻的妝容卻掩蓋不住眼底淡淡的疲憊。看到思哲,她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老宅位于城東的别墅區,鐵藝大門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陳若熹握着鑰匙的手微微顫抖,思哲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輕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呢。”
打開老宅的大門,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陳若熹緩緩走進屋内,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客廳裡的沙發、牆上的照片、餐桌上的花瓶,每一樣東西都承載着她與母親的回憶。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卻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
穿過玄關,客廳與餐廳交界處,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依然靜靜地伫立着,琴身表面蒙着一層薄灰,卻無損它曾經的優雅。琴蓋上倒扣着一個藍色譜夾,邊角已經微微卷起,像是被無數次翻開又合上。
思哲走上前,輕輕拿起譜夾。泛黃的紙頁間,工整地夾着幾首曲子。最上面是《卡農》的簡化版,那些循環往複的音符像是永不消逝的時光;
還有一首《緻愛麗絲》,泛黃的紙頁邊緣微微卷曲,鉛筆标注的指法痕迹早已暈染,卻仍倔強地勾勒着曾經的執着。她垂眸凝視那些跳躍的音符,耳邊仿佛聽見時光深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琴音。
“這是母親快要退休時參加老年大學學習的内容。”陳若熹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她年輕時總說想學鋼琴,卻被生活絆住了腳步。好不容易等到清閑些,卻......”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喉間像是被什麼哽住。
思哲放下譜夾,将她輕輕攬入懷中,能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阿姨一定是個很浪漫的人。”她輕聲說。
“母親說等她學會這一首,會彈給我聽。”思哲将曲譜平整地鋪在琴架上,轉頭看向陳若熹,眸底盛着溫柔的光:“要不我彈給你聽吧。”
她輕輕掀開鋼琴蓋,積灰簌簌飄落,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鍵,“可别小看我的鋼琴功底哦。”她的語氣帶着幾分調侃,卻在觸到陳若熹泛紅的眼眶時,化作綿長的心疼。
随着第一串音符從思哲指尖流淌而出,塵封的老宅仿佛突然蘇醒。輕快的旋律如春日溪流,漫過褪色的窗簾,漫過積灰的相框,漫過陳若熹記憶深處最柔軟的角落。
她的指尖在琴鍵上翩跹,時而溫柔摩挲,時而輕快跳躍,将原本簡單的旋律注入新的靈魂。中段舒緩的變奏裡,她故意放慢節奏,讓每個音符都帶着眷戀,仿佛母親跨越時空的呢喃。
陳若熹倚在鋼琴旁,看着愛人專注的側臉,看着她随着旋律起伏的睫毛,看着琴鍵上方流轉的金色夕陽。那些被淚水浸泡過的遺憾,竟在流淌的琴聲中漸漸舒展。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她忽然想起兒時趴在母親膝頭聽故事的夜晚,想起母親哼唱搖籃曲時溫柔的嗓音。此刻,這些記憶與眼前的溫暖重疊,讓她終于能笑着讓淚水滑落。
“原來這就是母親想彈給我的感覺。”她輕聲說,伸手覆上思哲停在琴鍵上的手。空蕩蕩的别墅裡,餘音仍在梁柱間萦繞,卻不再是記憶裡孤獨的回響。
她起身往樓上走:“我去取東西,你随便看看。”
在尋找父親所需物件的過程中,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件舊物都藏着故事,每一個角落都有母親的影子。當他們準備離開時,夕陽正将餘晖潑灑在庭院裡,給萬物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
思哲在客廳裡轉悠,牆上的老照片記錄着陳若熹的成長軌迹。從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到穿着校服的少女,每一張照片裡都有母親溫柔的笑容。
離開老宅時,陳若熹拉着思哲駐足在院子中央,指着角落那棵枝繁葉茂的桂花樹:“這是我離開家去英國留學前,和媽媽一起種下的。那時候樹苗還不到我肩膀高,轉眼......十幾年過去了。”
她仰頭望着樹冠間星星點點的花苞,即便
不是花期,依然能想象到金秋時節滿院飄香的模樣。
樹幹上有幾處深深淺淺的刻痕,那是年少時她每年長高後,與母親一起留下的成長印記,如今早已被新生的樹皮覆蓋,卻成了時光最鮮活的見證。
“你看,它長得多好。”她的聲音帶着釋然的笑意,眼角殘留的淚痕在夕陽下閃着光。思哲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曾經那些不敢觸碰的回憶,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心底的柔軟。
思哲輕輕摟住她的肩膀,陳若熹靠在她的肩頭,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總裁,隻是一個思念母親的普通女孩。
回到陳若熹的家,暮色已悄然爬上窗棂。思哲輕車熟路地換上米白色圍裙,發梢随意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她轉身看向倚在廚房門框上的陳若熹,眉眼彎彎:“去書房處理工作吧,飯好了叫你。”
陳若熹望着思哲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淺笑,轉身走進書房。打開電腦,屏幕藍光映在她精緻的面龐上,她眼神專注地處理着工作,鍵盤敲擊聲有條不紊地響起。
然而,廚房中不時飄來的香氣,卻總能讓她在忙碌間隙,想起思哲認真做飯的模樣,心中泛起陣陣暖意。
廚房裡,思哲将新鮮的肋排仔細洗淨,用溫水反複浸泡去血水。不一會兒,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整個廚房。小火慢炖時,思哲又炒了兩道青菜,熬了一鍋山藥玉米排骨湯。
當思哲将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時,陳若熹也正好合上筆記本電腦。她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餐桌前,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肴。紅燒排骨色澤紅亮,醬汁濃稠地裹在排骨上,青菜青翠欲滴,湯裡漂浮着金黃的玉米粒和奶白的山藥,看起來十分誘人。
“快嘗嘗。”思哲期待地看着陳若熹,眼中閃爍着光芒。陳若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排骨,輕輕咬下一口,肉香混合着醬香在口中散開。刹那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熟悉的味道與記憶中母親做的紅燒排骨完美重合。她的瞳孔微微一縮,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覺收緊,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味道很不錯。”陳若熹語氣平靜,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思哲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轉瞬即逝的情緒。
“真的隻不錯而已?”思哲佯裝委屈,輕輕拉住陳若熹的手,“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還特意請教了我媽媽紅燒排骨的秘訣呢。”
陳若熹看着思哲撒嬌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伸手輕輕捏了捏思哲的臉頰,“好了,是非常好吃,辛苦我們家的小廚師了。”話語間滿是寵溺。
飯後,兩人依偎在沙發上。陳若熹靠在思哲肩上,雙手環住她的腰,享受着這片刻的甯靜與溫馨。客廳的燈光柔和,映着她們交疊的身影。
“今天多虧有你。”陳若熹輕聲說,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每次在我覺得疲憊的時候,你總能給我力量。”
思哲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手指溫柔地梳理着她的發絲:“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不是一個人。”她的聲音堅定而溫暖,“别和我這麼客氣,你是我的老婆呀,為你做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陳若熹擡起頭,望着思哲明亮的眼睛,心中滿是感動。在公司裡,她是雷厲風行、氣場強大的女總裁,面對任何難題都能冷靜應對,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的脆弱;而在思哲面前,她卻可以放下所有防備,做最真實的自己。
沉默片刻,陳若熹輕聲說:“後天是我母親的祭日。”她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其實我想了很久,想讓你去見見我母親,可又怕……怕你們年輕人會介意這些事。”
思哲聞言,眼神變得認真而溫柔。她捧起陳若熹的臉,注視着她的眼睛:“我很榮幸。真的,老婆,能得到你的信任,能去見阿姨,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麼會介意?”
陳若熹心中一暖,眼中泛起一層薄霧,但她很快眨了眨眼,将情緒壓下。她輕輕握住思哲的手,“那天去的都是家人,可能沒辦法讓你和我們一起。”
“沒關系啊,”思哲笑着說,笑容燦爛而真誠,“我自己開車去就行。等你們拜祭完,你找個機會留下,再帶我去見阿姨。我想告訴她,我會好好照顧你。”
陳若熹聽着思哲的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感動。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思哲,有你在我身邊,真好。”她将頭靠在思哲肩上,感受着愛人的溫度,心中滿是安甯與溫暖。
思哲輕輕拍着她的背,溫柔地說:“别想太多,有我呢。”她在陳若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阿姨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我相信她會喜歡我的。”
夜漸深,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進客廳。思哲帶着耳機,裡面播放着她剛剛創作好的曲子,陳若熹看着她,講她攬進懷裡。聽着她平穩的心跳聲,心中滿是幸福。思哲的話像一股暖流,流淌在她心間,讓她知道,無論過去有多少遺憾,未來都有一個人願意與她攜手前行,共同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