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第一晚。
季嚴俞沒離開,跟着季卿住進了次卧。
小房子裝修雅緻,軟裝幾乎和季家别墅一比一複刻。好似季嚴俞無論在不在,都充滿了存在感。
季卿壞心眼地踢歪沿着地闆縫隙擺放的毛絨地毯。
又在季嚴俞的注視下,打開衣櫃,拿出常穿的純色棉質睡衣,把脫掉的橄榄綠衛衣甩在鋪得不見褶皺的床上。
季嚴俞掀起眼皮,細細體會弟弟不滿的小動作,盯着季卿後腰處陳舊傷疤看了一會兒。
直到季卿拿着換洗衣物進了洗手間,才起身去找張宿。
書房裡,張宿的面前擺着兩杯白水,等季嚴俞進來,随口問了一句。
“小外甥睡了?”
季嚴俞脫下風衣外套,搭在椅背上,“沒有,去洗澡了。卿卿現在的精神狀态怎麼樣?”
“如果不看你給我的,季卿十八歲之前的視頻,以及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的視頻,他現在的精神狀态堪稱完美。”
無傷大雅的小脾氣,張弛有度的行事手段,有理有據的小戒心。
張宿摸着下巴,幾乎不能把現在的季卿和十八歲到二十歲的季卿混為一談。
用精神分裂解釋,又不合理。
“大外甥,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在小外甥出國的時候,找人欺負他了。其他不說,小外甥現在對你有點意見,都不叫你哥了。”
季嚴俞沉默不語。
他想起 ONE CLUB裡,季卿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窩,軟綿綿叫得那一聲‘哥’。
“知道了,多注意他的狀态,有問題聯系我。”
老式挂鐘咚咚響了兩聲。
張宿就這樣看着表示知道的人,下意識偏頭遮擋離臉部,以及小幅度揚起的下巴和下垂的嘴角。
微表情心理學裡,典型的不安和自責的表情。
“你們更需要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
青年的背影頓了頓,半晌後才用很輕的聲音回答,“舅舅,你沒養過孩子,不懂。我不敢的。”
伴随着這句話的,是季嚴俞離開的腳步聲,以及次卧房門打開的細微響動。
話題中心正穿着淺藍色分體睡衣,窩在白咖兩色的棋盤格搖椅上,随着輕微晃動,薄薄的眼皮困倦地耷拉着。
等季嚴俞靠近,又驟然睜開雙眼,漏出幾絲淩厲。
季嚴俞恍若未見,解開季卿别錯位置的兩粒紐扣,又撥開弟弟伸過來想要自己扣的手,慢條斯理地扣好紐扣。
“你的外套呢?”季卿問。
在書房椅背上挂着。
季嚴俞偏頭避開季卿的注視,“抽了根煙,有味道就脫了。”
季卿短促地笑了聲,揪着季嚴俞的領子,猛地往後一拉。
看着人沒有防備,身體驟然前傾,堪堪把手撐在他的肩膀兩側。
搖椅晃動漸大,摩擦地闆發出刺耳的咿呀聲。
“手指和嘴巴都沒有煙味,騙我?”
離得太近,清列的薄荷香氣和偏甜的柚子氣味混雜在一起,季嚴俞的眼神有些失焦,順從自己的本心抱住了許久未曾親近過的弟弟。
躺椅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響聲。
罪魁禍首卻像是沒有聽見,平靜轉移話題,“柚子味沐浴露不好聞,換一種。”
“不換。”季卿語調恹恹,“我長大了,可以不聽你的話。”
“嗯。”季嚴俞低低應了聲,緩慢地摩挲着季卿腰上陳舊的傷疤。
在弟弟說了“癢”後,才松開手,看着人脫掉毛拖鞋,在床上躺好。
半小時後,主燈被關掉,柔軟的床頭燈投射下舒緩的暖黃燈光。
季卿阖上眼睑,察覺到身側床榻陷下些許,才轉頭,兩人四目相對。
“卿卿,明——”
聲音戛然而止,季卿捂住季嚴俞的嘴,不去看對方陡然縮小的瞳孔。
被子一掀,就蓋住了季嚴俞的腦袋,“騙我,我在生氣。”
發悶的笑聲透過震動的被子傳進耳廓,季卿面上的表情更冷了。以至于溫差過大,季嚴俞探出一眼時,能看見季卿绯紅的耳廓。
第二天起床,季卿避開季嚴俞試圖揪住衛衣繩的手。
說着生氣的人去了薄荷畫廊,難得孩子氣的構思了一堆小麻煩,準備朝着卧底女士兜頭蓋下。
然而等他打開門,才發現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昏頭了。
忘記張倩優昨晚和他請假追星。
季卿收回搭在門把手上的右手,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邊編輯信息發給馮希。
“新辦一張電話卡,再注冊一個微信,今天下班前發我。”
一旁的手機響了一聲。
馮希放下手中的貓碗,對着仰着腦袋等吃的貓咪發出指令,“吃吧。”
各種花色的小貓一股腦圍了上來,他踮腳穿過貓群,才打開微信回複。
“好的,老闆。”
“另外,慈善基金會已經開始籌備,這是現在的進度。”
馮希甩了表格過去。
季卿窩在躺椅裡,打開文件,百無聊賴地翻着。
垂感極好的白色紗簾晃蕩兩下,掃過瓷白皮肉包裹着的踝骨,又乘風而起,打了個旋,輕柔地拂過細長濃密的眼睫。
男大實習生敲門的手,高高在半空定格,怔愣盯着季卿的漂亮臉蛋。
隻覺對方是山間攝人精魄的勾人精怪,輕而易舉地抽走他的靈魂。
直到季卿冷冷瞥來一眼,他才驟然回神,繃緊不知何時踏進辦公室的雙腿。
“季總,孔知智拜訪,您要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