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黃沙之下,巨獸遺骸之間。
自四周聚集而起的白色微光,開始慢慢四散着回落到黃沙間的白骨中,深沉的黑暗裡,那因白光聚集而投射出的山海宏圖,也跟着逐漸歸于黑暗。
隐沒于黑色蘑菇上的衆人,仍陷在數萬年前的山海浩劫裡,不敢輕言真假,從半空中下落的習涿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習涿隻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了,那些銘心刻骨的記憶不由分說地往他腦袋裡鑽,他想要拒絕,拼命地拒絕,可往往越是拒絕的東西,總是要越深刻。
恍惚着,不消片刻的時間,習涿便撞進了一個火熱的臂彎裡。
李十三一身黑衣全部融入在黑暗中,可手臂處強有力的禁锢,與充滿整個鼻腔冷松一般的氣息,依然在反複強調着這人的存在。
兩人落地的一瞬間,習涿執拗地拉開了與李十三之間的距離。
混亂的記憶裡,那一抹赤紅色的光芒刺痛了他,所以,這就是李十三總能恰好出現在他身邊的理由嗎?
什麼平白來的關照,他經受不起。
鴻珠與錦鯉鳛鳛的情誼可是要感動死他了,但那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呢,總不能随便過來塞給了他一段記憶,說要把他變成誰就變成誰。
遠遠站在習涿身後的李十三不動聲色,沉默在黑暗裡的他,像是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又或者,從來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存在。
地面處的群狼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全部退卻了,栖身在蘑菇上的衆人一點點靠了過來。
“老大?”
與習涿之間明顯還有一段距離,路予同停在原地小聲試探着叫了一下,木潇也跟着路予同停了下來,兩個人一起眼神猶疑地看着習涿。
“叫什麼叫!躲那麼遠是準備幹嘛,怕我吃了你們兩個啊,還是你們兩個餓壞了算計着要吃我。”習涿窩了一肚子邪火沒處撒,這會兒剛好有他們兩個撞上來。
路予同和木潇一聽,頓時放下心來,能這樣罵他們兩個的,那一定是他們的老大沒錯了。
“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沒事!”木潇說完,小跑着幾步就沖了上來,半個身子又挂在了習涿身上。
“老大,剛才......現在......趁着狼群自己退了,咱們趕緊想辦法上去吧,這鬼地方實在是太陰森了。”
路予同吞吞吐吐地,到底繞開了那一段山海回憶的事沒敢提。
盡管誰都知道這件事有多麼匪夷所思,但是,習涿那一頭天生銀白色的發,以及淺灰色的眸子,實在和回憶裡錦鯉鳛鳛化作人族時的模樣太像了。
不過。
“喂!小子!你跟幾萬年前的那條魚長得挺像啊!”夏焰可不負責照顧小同學的心理健康。
“那當然,現在誰也别來惹我,惹我,我可就要變身了。”習涿滿不在乎地說着。
“哎呦~那您可快點變身,咱們可都等着要出去呢。”
夏焰才剛一說完,周圍立即又響起了密集的沙沙聲,他們都太熟悉這個動靜了。
随後,一個沙啞的聲音自黑暗深處傳來。
“出去?既然來了,還怎麼可能出得去,我這不是已經為你們選好墓地了嗎。”
看過那段回憶的衆人都清楚,這是倚狼一族狼王胡也的聲音。
習涿緊抿了許久的唇總算是又笑了,水靈靈的發洩口這不就來了。
拿他當替身也就算了,現在還想讓他去當替死鬼?
這麼貪心可不行。
“你就是那個一直縮頭縮尾的狼王,叫胡也是吧。”習涿的兩個手掌緩緩地向着四周張開,四散的水汽在他的控制下一點一點彙集着。
“不過就是想要我們命嘛,你這準備的也太充分了。”習涿說道。
“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了,這自然是我應該做的。”胡也說着,聲音在隐秘的黑暗裡不斷變換着位置。
“你不會真以為我就是那條魚吧,哎,到底是上了年紀的老狼啊,你這眼神可真是不行。”兩條細長的水鞭再次被習涿握在手中。
“我怎麼可能錯認了你,你自己不是也都看到了嗎,如果不是真正的錦鯉鳛鳛,哪裡喚醒得了沉睡了數萬載的山海神靈們。”
胡也話音剛落,習涿循着黑暗中聲音所在的方向,直接一鞭子抽了過去,淩厲的驚雷聲随之炸起。
“哦?你說的是那些白色光團?”
“我們這裡剛好有一位物理學得還不錯的同學,我要不要幫你問問他,到底有幾百種能夠形成那種白色光團的辦法?”
習涿突然的一鞭隻将将摸到了一下狼王,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牽引着胡也發出聲音,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機會。
不料,與狼王僵持着才過了沒多久的時間,四周沙沙的聲音更大了起來。
“習習,你就這麼不肯承認自己是誰嗎?......也是,幾萬年來受你殘害的山海神獸們數也數不清了,你早已忘了自己是誰,忘了是誰養育了你,你這個隻顧貪圖權勢的小人!涿光山的白眼狼!”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胡也在黑暗裡移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習涿就納了悶了,他記憶裡的小魚雖然犯了錯,害了人,說它是白眼狼?可以。
但是,說它貪圖權勢那可太冤枉了。
它貪圖了誰?
要把他直接活剮的晴陽嗎?
誰是權勢?
為了它被穿腸爛肚的雲雨?
“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你可真是會給自己找理由啊,你就死活偏得要當孫子不出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