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捧着切好的木瓜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想,衛将軍看着面冷實則心熱,是真正把陛下當作長輩來尊敬呢。
青蕪放下木瓜,彎腰想要接過衛堰手裡的雲扇,“将軍,奴來吧。”
衛堰沒動,青蕪隻好乖乖候在一邊。
姬珩産期将近,終于收到了衛阊的回信,衛阊說國中事務繁忙,他無暇前往周國,請姬珩珍重身體。
姬珩收到這信後一個人呆坐了許久,她自嘲地笑了起來,“你在期待什麼呢,姬珩。”
當晚,一輛馬車停在衛堰府前,夜色中一人身穿一件玄色鬥篷把整個人都隐藏在鬥篷裡。
孟颍在門口迎接引路,衛堰站在廊下,畢恭畢敬地作揖,“叔父。”
衛阊淡淡地“嗯”了一聲,接着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仿佛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
衛堰迎上去,攙扶住衛阊,急切地問,“您的病怎麼會突然加重了。不是隻是風寒沒有大礙的麼,您……”
衛阊看了一眼身旁的醫師,醫師說,“由臣告知公子吧。”
幾人把衛阊扶進房,衛阊躺在床上,醫師和衛堰說,“君上這咯血之症是從娘胎裡帶的痼疾,君上習武強健身體勉強撐到如今,已經是……”
他不敢說出藥石無靈這四個字,衛堰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你說什麼。”衛堰揪住醫師的領子,根本不敢相信他的話,“你再說一遍,即便是痼疾,去年都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
“衛堰。”衛阊虛着聲音,衛堰轉過頭去,衛阊從榻上靠坐起來,“你過來。”
衛阊朝他招了招手。
衛堰放開醫師,醫師戰戰兢兢地退出房中。
衛堰踱步走到榻邊,良久,他屈膝緩緩跪了下去。
衛阊躺在榻上,臉色蠟黃,眼窩凹陷。這一年的病痛将他這麼成了衛堰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歎息着說,“雖然比我預想的要早,但好在你不是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稚子了。衛堰,上輩子無奈将你送到燕國,是為了保你一條性命,你明白麼?”
衛堰磕着頭,額頭結結實實地碰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其實,他埋怨了衛阊半輩子,後來逃離燕國與衛阊的舊部會合後他才知道,衛阊一直在暗中替自己鋪路。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衛阊的嚴厲,其實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不得不為!
半生的怨恨,兩世的悔意全部化作淚水蘊在他的眼睛裡。
他忍着痛,喑啞着聲音說,“衛堰,明白。”
“這一年裡我借口稱病,朝政大權全落到了俞添手中,他知道我快死了。嘗過權利滋味的人必定不會輕易放手,就算時機尚未成熟,他也會放手一搏。他帶兵多年,在軍中威望不下于我,不過我相信你應當早有準備。”
衛阊咳嗽着說完這些,把晉君玺符交給衛堰,“他手中也有玺符,是假的,你把真的拿去就能調動我的親衛。”
衛堰擡頭,雙手捧過玺符,小小的兩塊東西沉若千鈞,它們能号令文武,撼動一個強大的,如日中天的晉國。
衛阊說,“去吧,即刻就走。”
“叔父。”衛阊阖上雙眸,放下手中的玺符,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請叔父保重身體,等侄兒大成歸來。”
“不。”衛阊沉默良久,搖着頭說,“晉君衛阊被俞添所獻的美人所蠱,死于美人暗刀之下,對天下對姬珩就這麼交代吧。”
衛堰一愣,随即他明白過來,“您就不想再見見陛下麼。”
“不見了,不見了。”衛阊說,“這樣死去,她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