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臉通紅,眼睫卻一直抖動着,好幾次想擡起眼來看明錦,末了又羞怯地低下頭去。
如此吞吞吐吐,哪是沒有的樣子?
鳴翎已然知曉明錦的意思,遂幫腔道:“小妮子,殿下願請王妃賜婚,乃是你天大的福氣,若真有看的上眼的,盡可說來。若是沒有,回頭挑選了不喜歡的,沒得心裡怨恨。”
采薇果然急急道:“奴婢怎敢怨恨,奴婢隻是……”
她偷偷看明錦一眼,見小主子自己還是個少女模樣,更覺得羞得厲害,哪說得出口!
明錦分明瞧見采薇的面上已然紅得要滴血了,卻沒有一口回絕——她必是有個心上人的了,且喜歡的很。
前世的事情,定有些她還沒想明白的蹊跷。
既得了答案,明錦也不逼了,笑着放她一馬:“不必現在就說,想好了再說也不遲。若是不敢同我說,悄悄同你鳴翎姑姑說也好。”
“……诶。”采薇應了一聲。
小小聲的,可沒有半點遲疑。
明錦放她走了,采薇立刻如同逃命似的飛出了書房,可她那背影,分明雀躍的很。
鳴翎去小廚房拿了明錦的藥膳過來,見明錦還是笑眯眯的,經不住點點她的額頭:“你呀你,若是叫旁人知曉,你一個未出閣的女郎,竟管起這些事來,保不齊說你何等不正經。”
卻不想明錦一邊接過玉箸,一邊忽然問起:“姑姑覺得,外人的看法很重要麼?”
這與從前的明錦渾然不似了。從前的她,可從來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是鎮南王府的嫡女,陛下親賜的郡主,一舉一動皆擔着王府的臉面,因此素來對自己要求極高,不允自己出半點錯處。但細想這幾日明錦行事,雖還是與從前一般有條不紊心思細膩,卻少了許多溫吞柔和,反而肅殺的很,與先前大相徑庭。
鳴翎說不上好壞,隻是關懷的心還是壓過了說教的心,搖搖頭道:“殿下自個兒舒坦就好。鎮南王府的郡主,倒也不需看旁人的看法過活。”
誰敢在面兒上議論鎮南王府?再說了,滇地民風剽悍,本地吐司家的姑娘們一個賽一個的雷厲風行;便是上京的那些郡主公主們,也不是沒有離經叛道的。
更何況,這兩日她分明覺得殿下心氣兒順暢多了,面上的笑亦有神采,她便覺得殿下這般也沒有什麼壞處。
明錦亦點頭:“我也覺得是。旁人怎麼想,與我何幹。”
她這些時日,總是想起前世裡雲少天師同她說的,先做自己。
前世裡她為世俗的規矩、為世人的看法低了頭,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局,這一世她隻想做自己。
于是她大大地挖了一口這因口中燎泡而多出來的藥膳,苦得眉頭都皺了,一口氣吃罷了,然後嘟嘟囔囔道:“謝長珏害我生燎泡,這藥膳可不能白吃。”
明錦湊到鳴翎耳邊,悄聲說了點什麼。
鳴翎聽了,瞪大了眼。
*
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明錦還未睡。
她卸了钗環,素着小臉,擁着腿坐在榻上,似在等什麼。
鳴翎滿眼皆是無奈中的無奈,取了氅衣披在她肩:“殿下也不怕凍着。”
正說着話,寂靜的夜裡忽然迸發出一聲尖銳的喊聲,便是隔着幾層圍牆與清心池,明錦也清晰聽得了。
隔岸的男客院果然漸漸傳來些喧嘩聲,似是被這喊聲驚醒了,明錦仿佛瞧見了那副景象,樂不可支地笑倒在榻上。
明錦替她掖了掖被角,萬般無奈地說道:“殿下真是……”
明錦大樂,眼兒笑得彎彎的,自己拍了拍自己,道:“今夜何等好睡安眠呀。”
與此同時,少天師的雲房中,聆竹也将消息遞了過去。
那小道童初時還能維持着,說到後頭越說越想笑,肩膀都一聳一聳的:“……祁王世子在自己房中,被一盒子……吓暈了。”
盒子?
大抵是從未想過的内容,便是欺霜賽雪的雲天師都愣了愣。
雲郗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什麼,傳了旁人來。
那個道童更不得了,進門都在笑,得了雲郗無情的一眼後,他才将事情原委說出。
他不說也罷了,一說,聆竹笑的快打跌,便是雲郗也禁不住松了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