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那盒子裡頭,裝了一盒子碩鼠。
活的。
碩鼠。
原來,郡主殿下身邊那位得用的女官姑姑,今夜不知怎的捧了一盒東西出來,埋到了清心池畔的一棵松柏下。
那原也算個傳統,說是将東西埋在清心池畔的松柏下可許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盒子不知為何到了謝長珏的手裡,打開便湧出來一窩碩鼠,将謝長珏給生生吓暈了過去。
雲郗想了想,想起先前觀中人來報過,說是女客院的東院有些小鼠窩,已灑了藥了。
想來,是不奏效了。
于是雲郗瞥了一眼笑到一團去的兩個童子,道:“後山有些狸奴,送些到東西二客院裡去罷。”
聆竹嘴都快咧到耳朵了,還要貧:“這狸奴也逮不住藏在盒子裡的碩鼠啊。”
他身邊那個揪了他一把,将他拉到屋外去了。
*
那頭,昏過去的謝長珏過了好半晌才被自己的小厮喚醒。
他面色有些發白,似是還能回憶起盒子裡的碩鼠是如何撲到他身上來的,那股亂竄的溫熱感猶在,謝長珏險些又昏了過去。
因着幼時一些事兒,他極為怕鼠,這等爪刺毛尖還會到處亂咬的東西于他而言比洪水猛獸還可怖,下人們連忙取了鼻煙壺來給他熏了一會子,又奉了熱茶過來給他,謝長珏這才緩過來。
他的面色白的吓人,甚至看不出人氣兒來,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這盒子,從哪兒來的。”
面前早跪了兩個面色如土的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直到謝長珏的面上染上一絲陰郁的戾色:“怎麼,如今是我使喚不動你們了?”
他生得溫潤如玉,從來都是個貴公子做派,鮮少有這般戾氣模樣,那兩個小厮忙不疊地磕頭,說起因果。
待聽得這盒子是鳴翎親自去埋的,謝長珏眼底不禁有些茫然之色——鳴翎去,那便是明錦的意思了,可好端端的,明錦怎麼會讓鳴翎去埋這樣的東西在松柏樹下?
那兩個小厮都怕謝長珏怪罪在他們身上,左右推诿着:“大抵是郡主想……”
他們也不敢多說,倒是謝長珏聽懂了他們的言下之意,斷然否定道:“郡主心軟,怎會故意用此來吓我?”
更何況,謝長珏怕鼠的消息早被祁王府死死封鎖了,除了他身邊伺候的,外頭的人斷然不知道,明錦又怎知道他怕鼠,還能預料到他身邊的人會去取她埋下許願的東西?
他心中殘餘的驚恐與焦灼的惱恨一同翻湧起來,因極度的驚恐,難免生出些埋怨——殿下實在待他太疏離,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出此下策,叫人去掘她許願的盒子,以從她的願望下手重修于好,卻沒想到裡頭是這樣一盒催人命的東西。
無端的,謝長珏忽然想起那一日明錦叫他走的模樣。
那時候,她的眼底沒有半分往常的溫和包容,隻是那般盯着他,瞳如墨色琉璃,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去了,仿佛将這些年的過往與他一起抛諸身後。
謝長珏激出一身冷汗,打了個寒戰,忽然頭痛欲裂,幾乎連眼都睜不開了。偏生是這樣時候,外面又急急忙忙地跑了人過來,說是祁王府來的消息,王妃急召他回王府,馬車已然等在觀外。
他是個孝子,勉強撐着支起身子,問起出了何事。
那人也不知該如何說,隻是轉達祁王妃的意思:“世子快回王府去罷,若沒有世子坐鎮,王府都要翻了天了,娘娘……娘娘要活不下去了!”
聞言,謝長珏一個趔趄,隻覺天旋地轉,差點摔在地上。
等回過神來,他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幾個小厮知道他素來是一心為了王妃的,已然先去替他收拾東西,沒想東西都急忙收拾好了,謝長珏仍有些發愣似的站在房中,手中不自知地緊緊握着一枚玉珏。
那就是他自出生時帶來的胎裡玉,上頭纏着一枚顯得有些老舊的絡子,幼稚地打了個飛燕結。
他閉着眼,有幾分疲倦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
他身邊伺候最久的書硯看了一眼,便知道了世子的心思。這絡子是世子與臨真郡主少時初見時,死乞白賴從她手裡讨來的,這麼多年日夜摩挲,早已褪色變形。
書硯知道自家世子對臨真郡主是有些上心的,卻不知上心至此,連如今王妃急召,世子都生出幾分搖擺之意,不似從前一般飛身回府,甚而問出事由究竟為何。
來傳信的仆從不解其意,書硯連忙沖着他壓了壓眉眼,催他将緣由相告,否則以謝長珏對明錦這股瘋魔勁,還不知要拖延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