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鍊是上回那串。
江時晚很顯然,又誤會了:“啊,項鍊都要當了。看來,是真的很生氣啊。”
她表示,附近有幾家,應該這些都是收的:“老鐘就開了一家,典當鋪和商樓,在同一條街邊。”
“今天沒來新的病人,我帶你去吧。”
醫館暫時關閉了會兒。
裡面隻有安雙,她躺在病床上,很安靜地看着幾本舊書。氣色看上去,已經好些了,能自如稍許活動,偶爾也會笑一下。
隻是她笑起來,也很安靜内斂的樣子:“黎姐姐,江姐姐,你們去吧。”
“我會在這兒,照顧好自己的。”
黎頌嗯了聲,望着對方:“我們馬上會回來,别害怕。”
她走前替對方,剝了一個橘子。
捋開白色筋絡,輕撥開一瓣瓣,将橘子肉遞給她:“很甜的,你嘗嘗。”
安雙接過,嘗了幾口,道了聲謝。
等她和江時晚,走遠些後。
回頭時,隐約瞧見。她又把橘子,放到了一邊,臉頰埋在舊書裡,像是在哭。
黎頌腳步微頓,想折回去。
江時晚攔住了她:“讓她自己,一個人靜靜吧。哭出來,也許就會好很多了。”
對方遙遙望着,語氣說不出的怅然:“這片土地上,要救的人太多了。受傷要救,心傷也要治。”
“如果兩個都能救,就好了。”
……
路過上回那幢商樓,轉角之後,經過咖啡館、花房、各種琳琅繁華的店面。
江時晚指給她看:“那裡,便是老鐘開的典當行了。”
項鍊很快當了出去。
倒是她的手表,當鋪玻璃窗後的老頭,端詳了半天:“沒見過這牌子。和項鍊,可以一起湊個整,再多就不行了。”
江時晚同他,讨價還價着:“老鐘,這是我朋友,不會坑你的。”
“你看表帶,是真皮的。表盤也是全新幹淨的,隻是電池,可能需要重新配套……”
老鐘擺了擺手:“那不要了,這不劃算。”
黎頌:“。”
她原本打算,将項鍊當了,把錢還給宋逢年。再當個手表,使自己不再身無分文。
如今隻能放棄,輕歎了聲:“無妨,那就不當了吧。”
江時晚安慰她:“算了,來我醫館當助手吧,我支付你薪水。”
路邊有輛白色的轎車,停在街邊。
車窗降下了一半,不知是不是,有人聽到了對話,對她的手表産生了興趣。
有個背着公文包的男子,下車過來,對着她道:“這位小姐,你好,我們太太對你的表,比較感興趣。”
“你開個價吧,我們買了。”
黎頌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看了過去。
車窗裡邊,隐約坐了個年輕女人。
穿着窈窕的绛色旗袍,時興的波紋發髻。漂亮的眉眼,瞥過來一眼。
對方在熙攘的人群間,像畫報裡的民國美人。
“那是誰啊?”
成功将手表賣出去後,黎頌好奇,随口詢問了句。
不料江時晚拉走她,沉默不出聲。
直到走出了路口,才壓低了聲音,告知她:“看那輛車,應該是東順商行,老闆黃宜興的夫人。”
“聽說黃宜興,特别寵愛他這個太太。怪不得她出手,還挺闊綽的。”
黎頌望向,駛遠的白色轎車。
那轎車,比宋逢年那輛,豪華氣派很多。有專職的司機和傭人,傳聞中的黃太太,顯得優雅端莊。
她若有所思,輕喃了聲:“東順商行。便是宋逢年,所在的那個商行嗎?”
江時晚:“對啊。”
對方捏下她臉頰:“不過你,可别去趟這渾水。要是牽連進去了,姓宋的,可能會揍我一頓。”
她乖巧點頭,沒有多言。走時又望了一眼,那輛白色轎車。
……
江時晚放心不下醫館,先行離開了。
黎頌便兀自,前往百貨商樓,去買所需的日用品。或買份新報紙,更深入地了解,當前的時代。
周圍的黃包車,踩踏着石路上的水漬,從她身邊而過。
她過轉角時,被人捂住了唇鼻。
正打算掙紮時,蓦地聽到了他微沉,熟悉的嗓音:“頌歌小姐,是我。”
是宋逢年。
他臉上畫了刀疤,扣着帽檐擋臉。遠看那畫上去的疤,像極了死去的刀疤男。
他像掩人耳目間,跑了一段路。
在她耳畔,很輕地喘着氣。在這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終于能停下來休憩。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問。
“江時晚那邊呢?得去通知她,那群敵人,在到處在搜捕掃蕩。可能會去,長明街那邊。”
黎頌擡手扶着他。
他說完話,像有些體力不支地要倒下。
她看到他胸前,洇開大片血迹。這次不是别人的血,是他自己的。
“你受傷了?”
她覺得他真是大膽,也不要命。
“昨天晚上出了事,他們會提高警惕。所以你索性,白天铤而走險,剛剛去殺了零二号?”
他輕笑:“聰明。”
氣息有些微弱:“不用管我,去醫館那邊吧。還有通知蘇姨,她們都知道,該怎麼做的。”
“幫幫我們,頌歌小姐。”
宋逢年身上,洇着血迹,俊朗的側臉泛白。
她每回,一見到這樣的他,便會下意識地怕他死去。害怕他既定的命運,随時會來臨。
“……我先救你,我們再一起找她們。”她說。
都到這時了,他還有閑暇玩笑。桃花狀的眼皮,輕掀了下,吐出字來:“怎麼救?”
“難不成像之前那樣,假扮情侶,再蒙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