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逢年答應了她,會去尋藥物。翌日天色尚早,他便出門了。
暗中販藥的商人,從前在商行時,他見過幾個。比起普通人,得大海撈針般尋找,所幸方便了許多。
“買哪些藥?這次要多少?”
鋪子在某條小巷的盡頭,牌子上寫着賣不相幹的東西。
裡邊漆黑一片,斷續着敲門。半天後,才有個商人探頭,辨認出來他。
“你是那個……東順商行的?又來幫那群人做事了?”
那老頭瘦巴,和環境一樣陰森,身上沒什麼活人的生氣感,眯着眼打量他。
宋逢年倚在門邊。
挑眉,輕笑了下:“這次不是替他們做事。是我自己想買。”
他拿着黎頌寫的紙條,遞過去:“也沒什麼,需要一些消炎、止痛的普通藥。别的藥房賣不了,你這裡,總有吧?”
“不是替他們做事,是你自己買的話。”
痩巴老頭聞言,豎起的手指,又多了兩根:“得多加這個數。”
對方這麼見風使舵,坐地起價。
他倒也不意外。
倚在門邊,掀眼。掩下眸底的深色,同對方讨價還價道:“近來甯城風平浪靜,沒什麼需求,你這些藥也不好賣。”
“我們是開了家醫館,才需要買的。”
宋逢年眼角含笑,半是威脅:“你要是漲價的話,不怕我,把你這暗中販藥的事情,捅出去嗎?”
“這人啊,貪心會招來反噬。”
痩巴老頭屈服了。
瞪他一眼,收回多加的那兩根手指:“那就原價,原價賣給你。”
“遲了,再便宜點。”
青年笑吟吟,擡手按下了他,其中又一根豎起的手指:“誰讓你剛剛,坐地起價,使壞呢。”
痩巴老頭瞪着他:“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帶着陰森感的臉上,浮起得意的笑:“我店裡現在,可不止你一個客人。”
“要是這個價,賣給你。還不如賣給裡頭,那個日本女孩呢。”
宋逢年見對方神色,又不似作假。聞言,心情有些沉下去,探究着望去一眼。
痩巴老頭:“你不相信?”
他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你瞧,裡邊就坐着呢。她可比你大方,要買下所有的藥物。”
他本不打算去看。
這裡行不通,他便換另外一家。
剛轉身,走了幾步,便聽見輕快的腳步聲。有道同樣輕快的女聲,似乎是叫他:“等等。”
他不耐,輕頓腳步。
淺蹙了下眉,轉眸去看對方。
赫然眼熟,是滬城那個穿紫色洋裝的女孩。認出了他後,好奇着問:“你是急着,來買藥的嗎?”
她的中文明顯生硬,和曾經開口流暢,以假亂真的小澤真顯,倒是截然不同。
宋逢年淺淺颔首。
想到痩巴老頭那番話,他雖未多語。但打量對方時,眼底多了分審視。
“我叫坂口千穗,是來這裡……找我叔父的,謝謝你之前救過我。”
她微笑說着:“既然這樣,這些藥就給你吧。我也不是很急着用。”
兩清之前的事,也是好事。
宋逢年擡眸,又是微帶審視,望她一眼:“好。”
坂口千穗說完後,狀似不經意般,多詢問了他一句:“那先生你,突然買這些藥,是為什麼?”
他語氣平靜地答:“我未婚妻有家醫館,需要這些。”
聞言,坂口千穗笑起來:“是那天,跟你吵架的女孩?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内容……她說是假扮的未婚妻。”
“你們隻是假的。”
她眨着眼。
像是無辜提及,又像有點幸災樂禍。
青年遞錢給痩巴老頭,一手接過貨物。
利落轉身,走之前。
擦肩而過時,對她道了句:“但在我心裡,是真的。”
有些話,當面說不了。
沒想到面對陌生人,他反而能輕易說出來。
坂口千穗的笑微僵在臉上。
她瞪一眼他的背影,轉身,對那痩巴老頭道:“剩下他沒買的藥,全給我包起來。記住,所有的都要。”
對方點頭哈腰應聲。
剩下的藥物有些多,痩巴老頭理了半天:“小姐,這一共是……”
他走過來,還沒再道出半個字。
像有道風,在吹過。感覺脖頸間,微微一涼。除了涼,還有疼意。
“刺啦。”
他顫動着手一摸,發現全是血。
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被紮了一刀,倒了下去:“你……”
坂口千穗握着匕首,歪頭帶笑看着他:“蠢東西,還真想收我們的錢啊,真不識擡舉。”
她還挂着微笑。
紫色洋裝上濺了點血,有些惋惜地擦了擦。然後找出東西來,對着這間偏僻狹小的鋪子,輕擡手一扔。
火苗竄起來。
眨眼間,吞沒了痩巴老頭,和那些藥物。
這裡偏僻,沒有人經過。而唯一可能再回來、談判藥錢的宋逢年,也順利得到了藥物,被她支走了。
坂口千穗高興地離開。
她一路去了對面街道,一幢較高的飯店裡,上了樓喊着:“叔父,我回來了!”
“事情辦妥了嗎?”
“當然。”她笑眯眯道,“那些藥物都銷毀了,不會讓其他人得到。叔父可以放心,做想做的了。”
飯店的門簾,被風拂起些。
顯露出她口中的叔父,面容陰鹜中,夾雜着滿意:“好,你做得好。”
“坐,開飯了。”
旁邊的手下,争先恐後地喝酒,熱烈歡迎着新來的坂口千穗。同時也恭維着,谄媚着祝賀喊他:“伊東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