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完垃圾，兩人并排站在回去的電梯前，氣氛安靜比之前更詭異了。

夏自野蹬着拖鞋，腳邊還蹭了點地上的灰，他低頭輕輕抖了抖腳，拿起手機胡亂的刷了幾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習熾站在他旁邊，定定地看着樓層一點點往下。

誰都沒有說話，隻有遠處樓下隐約傳來的大媽嗓門和泰迪“汪汪汪”聲。

夏自野心裡還悶着一口氣，他偏過頭，瞥了眼習熾那依舊溫溫和和的臉，還有那雙怎麼看都沒什麼攻擊性的眼睛。

電梯終于“叮”地一聲又開了。

這次他們站得更近了點，夏自野沒再斜靠在角落，而是站在控制面闆邊，按樓層鍵。習熾站在他身側，一手插兜，像是沒注意距離似的，另一隻手不經意間輕輕擦過夏自野的手臂。

那一下并不重，但偏偏就像有人拿手指撓了撓他心尖似的，癢的厲害。

夏自野暗自吸了口氣，好奇怪啊。

就在這夏自野自以為“緊張刺激”的氛圍下，電梯很緩慢的到達了指定樓層。

夏自野先走出去，拖鞋踩在地毯邊緣“啪嗒啪嗒”地響。他下意識地往自己家門口走了幾步，習熾就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等走到門口，兩人都停住了腳步。

夏自野摸出鑰匙，卻沒立刻開門，氣氛有點尴尬，不打個招呼好像也不太禮貌。

他遲疑了一下，剛轉過頭想說點什麼，卻聽見習熾先開口了。

“野哥，”習熾站在他門前半步遠的地方，聲音不高，帶着點好奇，“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夏自野手上捏着鑰匙，斜了他一眼，“……你又想幹嘛？”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染紅頭發？還戴藍色的美瞳？”

夏自野愣了下。

“你是說這個？”他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那堆亂糟糟像剛從狗窩爬起來的紅色毛發，還有他眼睛裡那副藍得不太真實的隐形鏡片，“……你不會是想說我審美有問題吧？”

“不是啊。”習熾笑了一下，“我是覺得挺好看的。就，好奇你怎麼想的。”

夏自野猶豫了一下，像是沒想過有人會這麼問他。通常别人不是直接吐槽他“非主流”就是背後私下說他“瞎搞”，他也常常回複别人玩笑似的話，比如“我奶奶是當初遠洋渡輪來的英倫玫瑰……”

哪有像習熾這樣正兒八經地問他理由的。

他低頭摸了摸脖子後頭的發根，有點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說：“……其實也沒啥特别的，就是覺得……很帥啊。”

習熾似乎并沒有理解青年人的愛好。

夏自野啧了一聲，終于咬牙補了一句，“你不覺得，一頭紅發，再加上藍色眼睛，很像那種熱血漫畫裡男主的标配嗎？特别燃，特别熱血啊！”

說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擡手遮了下臉，“……靠，我怎麼說出來了。”

習熾沒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想當漫畫男主？”

“不是想當。”夏自野語氣忽然正經了一點，眼裡閃過一點亮光，“我難道不能是嗎？我很小就想當賽車手了，那時候青春期，還在念書，每天訓練完都喜歡對着鏡子耍帥，擺各種pose，一邊擺一邊想着，總有一天，我會站在最頂尖的賽道上。”

他頓了一下，垂着眼，聲音慢慢沉下去，又瞬間激昂起來。

“然後，我要在那個地方，狠狠地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讨厭我的人，全都——啪啪打臉。”

“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最後，大結局我就會一手拿着冠軍，一手摟着美女，走上人生巅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快了點，好像是在描繪某種很久以前的幻想，一種略帶青澀的勝利劇本，帶着汗味、橡膠味和年少不知愁的勇氣。

習熾微笑臉：“？野哥，你夢想這麼遠大？”除了冠軍，其他的永遠都實現不了。

“我還想過，我一定要跟最好看的那個在一起。”夏自野抿了抿唇，帶着點回憶，語氣放緩，“最漂亮的、最亮眼的那個……”

話還沒說完，夏自野臉色突然扭曲了起來，為什麼他剛剛說“最漂亮”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居然是習熾的臉啊？

“怎麼了？”習熾一臉疑惑。

夏自野臉上的表情變化比天氣還快，剛剛還眉飛色舞地講着“打臉人生”，下一秒就像吞了個悶雷似的，整個人卡住了。

他看着習熾那一張一合、貼心詢問的嘴，仿佛腦子裡一瞬間短路，然後噼裡啪啦一頓亂蹦。

靠——

他怎麼會想到這家夥？

他他他不是說的是女生嗎？！是女生！！是！女！生！！！

但是剛剛腦袋裡那張清晰到能看見睫毛的臉、那雙眼睛、那道柔和又很難讓人不注意的線條，完完全全是習熾這個人！甚至還是在當初病房初見時候的習熾！

夏自野：！！！

“野哥？”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怎麼一直看着我？”

夏自野整個人仿佛原地卡出了bug，臉皮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連手裡的鑰匙都差點沒拿穩。他嘴巴張了張，想解釋，想說“剛剛是視覺誤會”“一時想岔了”“你那張臉太招搖我不小心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