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長公子的問題,雲川答不上來。
好在謝筠也沒有追問。
不過他發現人真的不能在背後說壞話,這位桑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兩次遇到她,她都在說長公子的壞話。
回府時天色還不算晚,郡主也尚未休息。
園中一片春色,石橋盡頭,一座亭台立在碧波間。
謝筠行至亭前,行禮,“母親。”
華蘭郡主出身開國勳貴一脈,身份尊貴。如今雖沒落了些,但榮光不減。
郡主氣質出塵,歲月并沒有帶給她太多變化,隻不過仙姿玉貌的神女自有一股生來的冷漠之情,因而親緣似也天生淺薄。
謝筠自幼便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與母親親近過,他有記憶起,母親便是如此。
高貴脫俗,遙不可及。
她對他似乎也沒有尋常母親那樣的舐犢之情,他們之間的關系就隻是母子,僅此而已。
“今日回來的尚早。”
冷清如水的聲音,帶着些随意的懶散,平淡無波的語氣和謝筠如出一轍。
郡主愛喝酒,閑來品酒的時間也總比煮茶的時間多。
亭子裡徐徐傳出的酒香,聞起來像是桑落。
她斜倚在軟塌上,纖長的手指如玉蔥一般,端着酒杯聞酒香。
謝筠擡眸,道,“聽聞母親有事找我。”
郡主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坐。”
謝筠在亭中坐下後,她道,“陛下這些天同我提及你的婚事,問我是否還記得和桓平王的約定。”
謝筠安靜聽着。
“你雖然是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但現在不是好時機。”郡主看着手中的酒杯,聲音緩緩,“若是陛下向你提起此事,你應付一聲便好,不必多言。”
謝筠平靜地答應,“是。”
“我聽說最近你的叔伯們有些麻煩事,堂兄弟也不太安分。”
“都是些小事。”
“小麻煩太多可不是好事。”郡主看向他, “你的兄弟們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出那麼多動作,是你的問題,謝筠。”
謝筠低眉,“是。”
“盡快解決,不過不是大錯,也沒有必要傷筋動骨。免得傷了家人和氣。”
謝筠執壺為郡主的酒杯蓄滿酒,“母親放心。”
郡主仰頭喝了半杯,如飲茶一般。她想起什麼,微微偏頭問了一句。
“對了,你父親奉旨巡視地方、監修陵寝,應該也快回來了?”
母親随口問父親,謝筠不由得擡眸,“父親來信說過,大概還有兩三個月。”
郡主點點頭,“那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說罷輕輕咳了兩聲,“沒事了,你去吧。”
謝筠看着母親,片刻後還是開口道,“最近有些春燥,母親注意身體。”
和其他長輩不同,這種體現孝心的話郡主向來不在意,謝筠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
但他還是說了。
郡主聞言也不甚在意,“嗯,知道。”
謝筠沒有再說什麼,起身行禮後便離開了。
*
次日天晴氣朗。
桑濃濃收到夏嫣然的邀約,請她去潇樓一聚。
潇樓是上京城最大的酒樓,華麗非凡。每日都有舞曲詞歌伴飲,消遣多樣。加上貴人多來往,是權貴富商、名流雅士雲集之地,因此門檻不低。
世家子弟聚會常在此處,除了受人邀約,桑濃濃自己來的次數倒是不多,她心疼錢。
潇樓處處仙氣缭繞,連雕欄也十分精細。賓客悠然地來來往往,還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曲聲。
桑濃濃雖然被邀請,但并沒有人同她坐在一起。
不過她并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擅長寒暄聊天,自己單獨一處雅間正好樂的自在。
樓下有人在彈琵琶,不是歌女,而是一位身着素袍的男子。看起來是文士,文人墨客大都多才多藝,上京的文人也偏愛潇樓,常在這裡相聚,或對飲作詩共論文章,或切磋才藝。
桑濃濃這裡倒是觀賞的好位置。
“我就說吧,現在都沒人願意跟你玩了。”
桑濃濃正賞的入神,夏嫣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撩開珠簾走進來,在對面坐下。
“那你還過來幹什麼。”桑濃濃不在意她的話,“小心你也被孤立。”
夏嫣然回嘴,“我才不會,我爹又沒有得罪人。”
桑濃濃吃着甜甜的蜜餞,問她,“你今天是故意請我來的吧。”
“對啊,怎麼樣?”夏嫣然坦然承認,挑釁道,“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桑濃濃是不想來,但這種邀約她又不能不來。被孤立是一碼事,拒絕邀請是另一碼事,後者容易被當成把柄。
他們可以不帶她玩,她卻不能主動拒絕。
這就是桑婧雪常挂在嘴上的那句——世家子女不好做呀。
“有什麼不敢,你敢請我當然敢來。”
夏嫣然顧自倒了杯酒,看了眼桑濃濃在吃蜜餞,也伸手過去拿,跟她吃一樣的。
“喂,桑濃濃,我聽說桑大人要給你安排婚事了?”
桑濃濃目光從樓下收回來,看向她, “你消息真靈,這麼關注我做什麼?都說嫉妒一個人才會很關注呢。”
夏嫣然生氣,“呸,誰關注你,誰嫉妒你。我朋友多人脈廣,消息本來就靈!”
拌嘴之中,一位陌生侍女走近,停在珠簾外。
随後輕柔的聲音傳進來,“桑姑娘,二公子有請。”
桑濃濃不明所以。
夏嫣然和她一樣莫名其妙,她剛被桑濃濃惹惱,氣沒出完,眼下被人打斷,沒等桑濃濃開口就先語氣不善地怼了回去,“誰家二公子這麼沒禮貌,請姑娘喝酒不會自己來嗎?”
“回姑娘,是國公府二公子。”
珠簾外的侍女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