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濃濃手上的蜜餞掉在桌上。
夏嫣然也愣住了。
桑濃濃第一反應就是怒視夏嫣然。
“我、我不知道。”
夏嫣然也很驚訝,小聲道,“我真的不知道二公子也在。”
看她的樣子不像騙人,夏嫣然跟她作對也一向是光明正大的,估計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二公子找她去做什麼,難道是要找她麻煩嗎……
上次桑大人被參或許就是二公子的手筆。
桑濃濃有點不安,但她又不能不去。
随着侍女一路穿過廊道,才發現原來二公子的雅間就在她的正對面。
珠簾後,一身錦服的男人姿态悠閑。
桑濃濃站在簾子外面規規矩矩地行禮, “見過二公子。”
上京除了謝氏,第二得罪不起的就是國公府了。
桑大人為官多年得罪過無數人,如今終究是得罪了個狠的。
國公府二公子的名聲在上京城亦是無人不知,高門貴族皇親國戚,姑姑是宮中最受寵的貴妃,雖非嫡子,卻備受國公爺器重寵愛。
桑濃濃垂着眼,在想待會兒二公子如果為難她,她要不要替桑大人跪下求他大人大量。
另一邊,何羿隔着珠簾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少女。
桑濃濃能感覺到他的眼神在她身上,這種露骨的打量和謝筠看人時不一樣,讓人很不舒服。
過了會兒,裡面的男人開口道,“桑姑娘請進。”
桑濃濃遲疑了一下,撩開簾子走進雅間。
少女烏發雪膚,微低着頭,耳墜上的瑪瑙珍珠流蘇悠悠搖晃。發髻上的珠钗絹花與她的衣裙太過相襯,以至于站在那裡就是一抹濃春。
何羿的眼神藏着一種暗流湧動的危險。
桑濃濃小時候在小溪邊玩的時候遇到過一條蛇,吓得哭了兩天。那是她最怕的動物。
眼前的男人帶給她的就是這種感覺。
“早就聽聞桑大人除了楚王妃還有個小女兒,一直未曾見過。”
何羿盯着她,原本靠在腰枕上的身子前傾過來,“今日一見,果真和姐姐一樣有沉魚落雁之貌。”
桑濃濃不知,今天與二公子的相遇并非偶然。
她現在會在這裡,都是因為她的好爹爹。
前兩日何羿在宮中與桑大人相遇,他便意有所指,對桑霆半威脅半警告道:聽聞桑大人有個小女兒。
彼時桑大人目不斜視,連一個眼神都不曾停留,隻徑直從二公子身邊大步路過,冷冷撂下一句:有勞二公子挂心。
何羿從未在哪個臣子身上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二公子過獎。”
對待何羿的贊美,桑濃濃隻能生硬地想出這麼一句話回應。
聲輕如人,好似江南纏綿的風雨。何羿對她的聲音也很滿意。
這樣的禮物,才配獻給翊王殿下。
何羿打着如意算盤,倒了杯酒,伸手遞過去,“桑姑娘,初次見面,敬你一杯。”
“不敢。”
桑濃濃雙手接過酒杯,見何奕一口氣喝完了自己那杯酒,猶豫片刻,也仰頭一飲而盡。
“好酒量。”
何羿贊許着,又慢悠悠倒了一杯。
“桑姑娘請坐。”
桑濃濃看了看又被倒滿的酒杯,沒别的辦法,依言在一旁的位置坐下。
似是看出她的拘謹,何羿又道,“桑姑娘不必緊張,隻是請姑娘過來交個朋友而已。桑大人雖十分傷我的心,但本公子對桑姑娘仍然是一片赤心。”
這都是些什麼鬼話。
桑濃濃在心裡罵他時,何羿又将倒滿的酒杯擺到她手邊。
看似溫和的動作,絲毫沒有給人拒絕的機會。桑濃濃隻能接過,再違心地說着奉承話。
“父親大人秉性剛直,多有得罪,還望二公子寬宏大量。”
“哪裡。”
何羿随性地說着話,疏朗謙和的面上還帶着笑意。
說笑間,一杯又一杯的酒,在不容拒絕地遞到桑濃濃眼前。
還好她的酒量不算差,否則就該暈了。
又一杯酒敬過來的時候,桑濃濃已經快忍不住發脾氣了。
可這是國公府二公子,她必須忍着。
眼下她已經懶得聽何羿說話,也不想再喝酒。
桑濃濃端着酒杯,遲遲未飲。
她喝酒之前沒吃多少東西,此刻胃在隐隐發熱,這股熱氣逐漸蔓延全身,燃燒了她的憤怒,變得灼人。
她無聲的反抗被何羿看在眼裡,下一刻,桑濃濃的手腕被驟然扣住。
“怎麼了,桑姑娘不給面子?”
酒水從杯子裡湧出,打濕她的衣袖。
桑濃濃的心随之一沉,幾乎是同一時刻,她擡眸,直直望進何羿眼底。
如酒般清冽的眸子,目光如匕首一般毫無征兆地刺入他眼中。
不是害怕,也不是驚慌失措。
何羿被這一眼看得怔神一瞬,等他反應過來,不悅的惱怒上湧,更用力地扯過她的手臂。
桑濃濃幾乎整個人被他拽起來,另一隻手及時撐在桌上才得以穩住身子。
與此同時,一條手帕從她袖中滑落,掉在地上。
手帕靜靜躺在何羿腳邊,角落繡着的謝字明目張膽地昭示着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