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的東西,每一件都有名姓。大到馬車,小到玉佩、香囊、手帕。隻要有圖騰或姓氏,就相當于信物,見物如見人。
看到的人自然知道它屬于誰,代表誰。
這一點連寒門乃至尋常百姓都知曉,何況國公府二公子。
何羿自然知道這條手帕的主人是誰。
他光是看到這個鋒利冷清的謝字,眼前就能浮現出它主人居高臨下的樣子。
實在讓人讨厭。
何羿力道不輕,少女的手腕在他手掌中顯得瘦弱,他用力就能牢牢禁锢住。
桑濃濃以為他還要做過分的舉動,思考着要不要咬他的時候,何羿忽然松了力道。
桑濃濃察覺到這一點,立刻從他手中掙脫了出來。
痛死了。
桑濃濃站直身子後退了兩步,揉着自己的手腕,後知後覺地感到委屈和害怕,眼中氤氲出一層霧氣。
桑濃濃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的。她雖然對國公府二公子不了解,但他的事迹她從桑大人還有其他人閑聊中都聽過不少。
何羿曾經讓人打死過不小心冒犯了他的宮女,還當街打斷過某個世家公子的腿,甚至在宮中讓不受寵的皇子向他下跪道過歉。
他永遠用謙和的姿态幹着暴戾的事,骨子裡就是一個傲慢惡毒的人。
上京城哪有幾個人敢不敬他。
當然,桑大人算一個。
桑霆脾氣比閻王硬,他不怕,可是桑濃濃怕。
桑大人倒是剛正不阿把人得罪了,換來了風骨峭峻的好賢聲,還深受百姓愛戴。
自己女兒的死活卻一點也不管,還連累她到處受欺負。
桑濃濃忍不住憐愛自己,她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爹了。
桑濃濃顧影自憐之時,何羿撿起地上的手帕,陷入沉思。
桑霆的小女兒怎麼會有謝筠的手帕?不管是如何得到的,都不太正常。就算直接問,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話。
她和謝筠有什麼關系?
雖說這桑家小姑娘的确有姿色,但總不至于能撩撥得動謝筠。
他若是聲色可動之人,哪裡還配得上現在的地位,早就死了幾百次。
身為謝氏長公子,謝筠的身份本就矚目,又潔身自好,私生活更是挑不出錯處。身居高位卻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也沒有尋常貴族的通病。
那麼多人想方設法想找出他的喜好,卻沒有人拿得準他究竟喜歡什麼。
除了有點驕奢難伺候,他完美地不真實。
這小丫頭總不可能是謝筠的女人吧。
給謝筠下藥了?
這個念頭剛浮現,便即刻被何羿否決。
不可能,畢竟桑大人也不是這種會把女兒送出去謀求上位的人。
他要是這種人,還會為了幾條無足輕重的人命去得罪國公府嗎。
何羿一瞬間設想了無數可能,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帕子這種算得上貼身之物的東西,這位矜貴高不可攀還有點潔癖的長公子為什麼會給别人?
或者說,為什麼會在一個女人身上。
謝筠的性情雖然難以捉摸,但何羿對他多少也算了解。
不管這條帕子為什麼在這小女郎身上,他都得先調查清楚。至少在查清楚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何羿思忖幾許,收攏思緒,看向桑濃濃。
小姑娘站在牆角,顯然剛才有些被他吓到了。但何羿覺得,她并沒有真的被吓到。
她剛才看他那一眼,像是要跟他拼命。絲毫沒有柔弱之态。
那種眼神,他在男人身上也沒看見過幾次。畢竟在他面前,連皇子也會給他幾分面子,敢反抗他的人更是少得可憐。
很有意思,不愧是桑霆的女兒。
“桑姑娘,抱歉。”
何羿伸手将手帕還給她。
桑濃濃看看他手上的帕子,又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完全收斂了剛才的戾氣,才走近接過手帕。
“剛才隻是個誤會,本公子愛和朋友喝酒,倒是忘了照顧小姑娘。我自罰一杯。”
何羿說罷,自己飲盡了一杯酒。
桑濃濃也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瘋。
好在又亂七八糟閑扯了一會兒,二公子終于放過她,道别後離開了。
他走之前還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下次再見。
桑濃濃默默怒視他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莫名其妙,誰要和他再見。
何羿走後桑濃濃終于整個人放松下來,慢慢揉着手腕,她撩起袖子看了眼,果然紅了一圈。
桑濃濃生氣地想,管他什麼國公府,再有下次,她咬死他。
不過,何羿剛才是因為看到了這條手帕才忽然轉變态度放開她的嗎?
桑濃濃看着手中的帕子若有所思。
不會吧,這麼好使?
一條帕子而已,還有這種作用嗎。
自從上回被桑婧雪差點搶去,桑濃濃覺得放在小盒子裡也不安全,就帶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