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随便和他說話,白天我就把你扔出去。”百裡一一的機械眼發出金燦燦的光芒,威脅道:“這裡的太陽和你們地底的人造白天可一點都不一樣。”
是不一樣。
希望天亮前她能回到聯邦生産的機艙裡。
外來者祝穗禮在心裡想。
腳下的土地硬邦邦的,混雜不知道什麼東西,放眼望去,她沒有找到一點鮮豔的綠色,别說是太陽不正常,就算是太陽正常,照在這樣的土地上,也沒什麼正常生物能活下來。
百裡一一機械眼的金色光芒向前照去,鋼鐵怪獸蘇醒,一塊凹凸不平的鐵闆降下,發出令人牙酸的鐵皮摩擦聲。
這……
是電梯?
林臨百先走上戰損版本的電梯,百裡一一的手臂則伸長,牢牢鎖死祝穗禮的手腕,拉她一塊上破電梯。
沒有人看見祝穗禮的背後的頭發和揚起的衣角,在她上破電梯的瞬間,變成虛拟狀的數字方塊停滞在半空。
電梯上行,數字方塊随後跟上,回到原位變成實體。
破破爛爛的電梯出奇地穩當,沒有一點起步的眩暈感。
拽住她的手溫暖,覆有厚繭,祝穗禮另一隻手好奇地捏上去。
百裡一一的手掌是真實的血肉,而她的手臂是用機械做的,作為連接手掌和軀體的橋梁。
她看見祝穗禮的小動作,不耐地拉過手,拉得祝穗禮一個趔趄。
祝穗禮望見鐵闆外離地十幾米的距離,老實地低下頭裝乖。
鐵闆送他們入鋼鐵怪獸腹中,裡面看得出來是走廢土風的家庭裝修。
祝穗禮沒禮貌捏她的手,百裡一一倒沒有特别生氣,冷嘲道:“怎麼,你們地底人不是很厲害嗎?沒見過機械接骨嗎?”
祝穗禮想不出該怎麼答,誠實地搖搖頭,沒說話。
她是沒見過。
“正常啊。”林臨百接道:“地底人不是整天都在伊甸園遊戲裡嗎?”
遊戲裡缺失的肢體不需要機械補全。
祝穗禮眨眨眼,全新的世界觀揉成紙團塞進腦子裡,她在努力消化。
好幾年前在網上看見的,有關出世人對于“賽博遊戲”世界介紹的記憶已模糊不清,她從當下的疑問作切入口:“為什麼車上的廣告紙說‘伊甸園’是一場騙局?”
百裡一一審視她全身,“看起來年紀是不大,怪不得會問出這種問題。”
虛一虛快三十的祝穗禮不準備反駁。
“反正我們是不玩遊戲。”百裡一一僵硬地說道,“你要想玩,你自己想辦法回去。”
“天快亮了,柔弱的地底人不玩遊戲會被白天的異形種吓死的吧。”林臨百在一旁小小聲道:“六年前陸小二跟我說,他十年前撿到的垃圾地底人就被白天的異形種吓死了。”
“就你話多。”
林臨百喜提第三個腦瓜嘣。
百裡一一皺起眉,看祝穗禮的眼神仿佛看見天邊的月亮掉下來了一個。
“沒關系,我……”沒找到回去途徑、沒玩過任何遊戲的祝穗禮想先安頓下來,觀察一下情況。
“唉。”百裡一一的歎氣聲蓋掉祝穗禮想出口的話。
她撩起褲腳,在機械膝蓋裡取下一把鑰匙,扔給祝穗禮。
祝穗禮手忙腳亂地去接,沒接住,鑰匙在地上滾了幾圈,卡在說不清什麼材質的地闆裡。
“用這把鑰匙開那間房的門,白天記得進遊戲。”百裡一一不耐煩地指向左邊的一間房,“我有事要去忙,等我回來最好看到你死了。”
她的機械眼因起伏不定的情緒而不停亂轉,祝穗禮能看到機械眼沒藏好的電線。
留下的林臨百拿起鑰匙,做好解釋工作:“那間房是遺留的伊甸園遊戲,你白天受不了可以進遊戲裡躲躲。
“我希望你活的時間長一點,我和一一好久沒和人說這麼多話了,雖然你不太愛說話。”
他棕色的眼睛望着她,眼神澄亮,沒有機械化的迹象。
祝穗禮接過鑰匙,“你們不進去嗎?”
“我們是抛棄‘伊甸園’假象的地面人。”林臨百平靜地說道,“十一說,我們比地底人堅韌得多,不需要進去。”
祝穗禮:“不進遊戲,白天你們就呆在這裡嗎?”
“肯定不是啊……”林臨百一口否定。
“哐铛。”百裡一一在門外暴力扔下一堆重物,“林臨百,你在幹嘛,過來幹活!”
“喔——”林臨百拉長聲音應道,“我去找十一,你不要亂跑,我們晚上見。”
他跟随百裡一一踩過的腳步離開,歪倒一邊的大門關上,祝穗禮似乎聽到門鎖鎖住的機械聲。
“不是……”她無言以對。
她該說,是異世界的半機械人對陌生人不設防,還是她一個外來者被忽悠困住了呢?
她不想玩遊戲,她想回去。
祝穗禮攤開手,對月看這枚沒什麼特别的老式鑰匙。
随着指紋、虹膜、密碼等智能鎖的普及,經常會丢的老式鑰匙在她的世界裡也不再是第一選擇。
為什麼這個世界打開遊戲的是一把鑰匙呢?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