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雨心想去玩,玩一個月,但不能告訴你,搪塞說:“你不也是?這次去多久?”
範硯西:“三天左右。隻是一點小問題。”
“經營問題?”
“不算經營問題,”範硯西組織語言組織得很快,“有幾位客戶的數據有洩露風險,排查發現是系統出了問題,去監督那邊盡快解決,順便也去看看。”
周止雨:“哦……”
他以為會聽到高談闊論,畢竟男的,都愛這樣。
小時候被周啟勳帶去飯局,他聽過無數數不清的牛逼,最後把自己吹破了的不在少數。
那時候他很煩,去衛生間的時候偷偷拉他老爸,撒嬌說爸爸,可不可以走啊,我想媽媽了……
周啟勳笑得兩眼彎彎,捏捏他小臉,說:“不能走,小雨,你得認真聽。”
“聽什麼?都在吹牛!”
周小雨氣呼呼地咬他的手。
“聽他們的假話,從假話裡判斷哪裡是真的。”
“為什麼?這有什麼必要?”
“當然有必要,”周啟勳蹲下來把他洗手時濺在小皮鞋上的水漬擦掉,“你想想,年入千萬的人和年入過億的人,是一個級别嗎?”
“當然不是啊。”
“那如果有個年入千萬的人謊稱自己年收上億,哄騙你做五個億的投資,你會不會覺得他有這個實力,就投了?”
“但他實際上沒有啊!”
“對嘛,他實際上沒有,但他靠誇大自己,反而騙到你這五個億了,實際上賺不賺得到這麼多錢?根本賺不到。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多聽假話?學會分辨假話?”
周小雨還在消化信息:“爸爸,你們大人的世界好複雜。”
周啟勳把兒子抱起來向外走,笑着說:“今天這頓飯回去,你仔細聽,猜猜桌上剩下這十三個人什麼資産情況,不懂你就問。你就說叔叔,賺這麼多好厲害,哄他們多說一點。他們要是不說,你就問他們怎麼賺的第一桶金,大多數人對近況含糊其辭,但第一桶金一定真心,這也是能撬開他們的地方。再加上你是小孩,他們對你沒有防備。回去之後把猜的結果寫下來交給我。這是作業。”
周小雨一拍小手:“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爸爸,帶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吧?你可真是個壞人。”
“怎麼能這麼說爸爸,爸爸可是防止咱們家被騙的好人,大好人!”
這回憶實在童真,讓如今的周止雨不自覺笑了笑。
但他今天沒聽到什麼吹牛。
範硯西隻是簡單陳述了事件本身,周止雨還在回想一些套話的技巧,範硯西已經陳述結束了。
周止雨:“?”
範硯西和他對上,也輕輕遞了個眼神:“有話要說?”
周止雨:“……沒什麼。”
沒想到你是個務實的人,人品不錯啊範先生。
夜色深沉,人們漸漸靜了。
宋青半小時後才回來。
周止雨第二次問範硯西,這次為了防止宋青聽見,也為了維護對方的自尊,他特地側過去一點,手半掩住臉,下巴幾乎靠近範硯西的肩膀,聲音壓得很輕。
“你确定他身體真沒什麼問題?公司應該和醫院合作的有定期體檢吧,讓他再去看看?”
範硯西這次竟然笑了。
雖然很淺,但也笑了。
溫熱的氣息吐在他耳邊,他本想坐直一些,坐到一半又回去了,盡職盡責地回答。
“沒問題,你放心。每年都體檢。”
宋青似乎聽到自己的名字,向兩人這看過來,眼神裡帶着牛馬的單純和疑惑。
他得到範總一個安撫的眼神,安心了,找了個角落整理文件,全然不知這禍事皆因範總而起。
範硯西則支着頭,淺寐。
周止雨作息還混亂着,這會兒不困。
更何況範硯西就坐在他身邊睡,距離比上午面對面坐着更近,當時他們還至少隔着一張桌子,這次則不超過十厘米。
這位的身量太有存在感了,假如周止雨體型偏青年,那範硯西則完全是個有壓迫感的男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身上還有一股織物的淺香。可能他們奢侈品衣裝行業都會這樣,難以描述。
總之周止雨睡不着。
範硯西的航班比他早二十五分鐘,沒多久就被宋青叫起,兩人過貴賓樓專屬的安檢通道登機。
在盒子裡放下電子設備時,周止雨看到他很明顯地皺眉,是嫌髒。
這人用濕紙巾裹着手機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周止雨視線範圍之外,不知為何,他心有所感突然回頭,擡起胳膊,怕他看不見似的,幅度很大地揮了揮手。
——完全在周止雨意料之外。
——畢竟他們還不是太熟。
周止雨愣住,手還沒擡起來,這人已經大步離開。
很快,他的航班也開始了登機廣播。
周日把周六晃醒,後者還沒醒全,一招猛虎掏心,差點拽掉周日領口的抽繩。
周日毫不留情一腳踹過去,把雙胞胎弟弟踹到清醒100%、捂着腰勒他脖子。
周止雨沒注意。
雖說他一般都會注意。
他把心裡沒散下去的丁點動搖強行撫平,站在周六周日中間阻止了兩人大戰,向安檢通道走。
反正沒結婚呢,什麼實質關系也沒有。
再見了老公。
就算你和我揮了手,今晚我也還是要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