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陛下之言,蕭默亦屬于秉公辦事,私扣稅款之罪按律法而言并不成立,陛下是否決心放了蕭默?”
謝修行提眉望向祁帝,言語之中滿是試探,神情複又充滿期許。
“自然不可。朕為民主,民為天下之主。此舉傷了民心定得給百姓說法,太子有錯,已剝奪他管理稅收之權務,朕為國父,理應先帶之其責,擇吉日開壇祭祀,朕為民祈福。。”
“陛下聖明。”
謝修行眉宇纏藤失落,下跪行禮,無功而返。
居高臨下的話音明亮壓迫:“答應減輕賦稅之事,太子忙于國務一時疏忽,現恒豐國勢力漸弱,依朕看照約民稅減半,此事謝卿莫再追究了。”
“微臣謹遵聖令。”
出了宮門,天突然下起大雨,紫光晃眼,雷聲震猛欲撕裂天帛,雨線密密麻麻連成珠串砸在謝修行身上,猶如根根銀針刺入他骨血,随經脈翻湧,生疼生疼……
車夫撐着黑竹骨油紙傘與宮門外等候,見謝修行身姿頹廢萎靡不振,雙目憂心,快步上前為他遮雨,另一手替他披上墨氅。
戌時三刻,蕭蕪收拾好東廂房,正打算入寝時,她開窗探了眼正房的門窗緊閉。
自她搬進東廂房時,就瞧見謝卿提了個燈籠出了内府。由于是夜裡下了值,蕭蕪便沒過多打聽。
雨勢瀌瀌,未有停歇的意思,謝卿出門時沒持雨傘,不知淋雨否?
謝修行是她世上唯一可依靠之人了,他可千萬不能有事。
蕭蕪放下被褥直奔小廚房,蹲踞小竈前添柴扇風,火焰炙烤得她有些出汗,手随意抹額擦汗,白皙的肌膚沾上一指黑灰。
陶爐升起袅袅白煙,蕭蕪揭開爐蓋,湯汁褐黃,老姜辛辣氣霧四處彌漫。
将藥汁灌入碗中時德叔走了進來,蕭蕪喜不自勝道:“德叔,可是謝卿回來了?”
“正是。大人今夜去宮裡面見聖上,不知何事,出了宮門就頹了氣。”德叔擔憂不已:“蕭執事得空可否替老奴多安慰大人?”
“正巧。我熬了姜湯準備給謝卿端去。”蕭蕪端着姜湯往門外走。
“有勞了。”
“德叔,爐子裡還有一碗,得勞煩您自己盛了。”
德叔受寵若驚,不等他道謝,蕭蕪就已沒了身影。他走到爐竈前,望着姜湯細細呢喃:“是個貼心的孩子。”
遊廊之上,秋風瑟瑟,她衣着單薄,剛出門一會兒便涼透了身子,為了木盤上的姜湯能存溫,她加快些步子。
正房點了燈,亮堂堂的。蕭蕪輕輕敲門,屋内響起低沉的一聲“誰?”
“蕭琰。”
裡頭沒了動靜,片時謝修行開了門。他一身月白常袍素雅淺靜襯得身姿高瘦挺拔,明朗下颌線以及端正的眉眼如神明雕刻所緻,精細得不似凡人。
他低眸瞧見水波青釉盞裡的褐色液體,姜味沁入鼻尖,他眉頭先皺,丹唇稍啟:“姜湯拿走。”
蕭蕪眼中的謝修行心懷山海,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
卻為區區姜湯愁了顔……
“大人不喜食姜?”蕭琰似乎明知故問。
謝修行抗拒地搖搖頭。
蕭琰“噗嗤”笑出聲,“想不到無欲則剛的謝卿,有朝一日會屈服于小小生姜之上,真叫人意外。”
“好意心領,湯……帶走罷。”
謝修行額前散下幾根濕漉漉發絲,墜着水珠,垂垂欲滴。
“謝卿淋了雨,還是把姜湯喝下吧,以免風寒。”蕭琰捏起鼻子,試圖教他方法:“像我這樣喝,既聞不到又嘗不出味。”
見狀,謝修行讪讪窘相,深感作難。
身後付訣話音冷漠:“謝卿他喝不了姜湯。蕭琰,你去煮一劑麻黃湯給大人。”
蕭琰:“……”
“愣着幹什麼,照顧謝卿乃你身為執事職責所在。”
“不必麻煩。”謝修行端起釉盞毫不遲疑大口悶下姜湯,将空盞落在托盤上,“時候不早了,都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