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停下來,看看誰在大放厥詞。嘉寶說脫口秀的樣子,仿佛要拉着手風琴唱起來了。
“某個參議員說着不存非分之想不收無義之财,私下卻七拐八拐地弄不出一筆合法的收入。他的政治手腕确實很強,但談不上什麼道德。道德能幫自己獲得選票時,就綁定道德;不能時,就不認識道德。”
“某個總裁很自豪地宣傳自己是一個收養了十多個殘疾孤兒的好爸爸,卻讓九歲的女孩戴上鐵制腿套,而不是輕的塑料腿套,因為輕腿套隻能戴在褲子裡面,不會被攝影師拍到,而這位總裁巴不得他的慈善事業得到全國性的擴散。還把女孩的傷腿倒吊起來,警告她如果不能學會英語,在媒體面前一字不漏地背出危機公關的稿件,就把她送進精神病院。”
“至于某個投資銀行家……鑒于他的慷慨,我就不具體诋毀他了。他的慈悲總之也正負難評。”
“我隻是想說每個人都要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出賣着不同的東西,行屍走肉地生活着。畢竟錢能讓人不知羞,沒錢讓你不知恥。如果說隻有做雞才是不知羞恥,所以要被喊打喊殺。那麼把成千上萬隻雞、工人、勞動者敲骨吸髓的人,那些所謂的亡命天涯的不法徒,深受血頭剝削的賣命者,貴族犯案後的替罪羊,靠着他們的血汗撐起高高在上的人格的雅典公民,又憑什麼高居廟堂,光天化日?”
沙曼莎叫人把她拖下來:“馬上就能看見誰過得更慘,所有人都會沖你笑話不停!”
嘉寶說:“再寬限我兩天吧,我還沒有掙夠把自己從窯子裡贖出來的錢。”
安保也為難地表示,這事藍珀打過招呼,而且瓦克恩也走了,山中無老虎。
“每個人的人生也就是這樣,一出生就被金錢給捆綁了。但有沒有不用錢就能贖出來的?”嘉寶的聲音低下來,“我想是有的,那就是中文裡說的俠義的本義,這副萬裡挑一的善良心腸,竟是萬金不易的寶貴。家父用他失敗的一生告訴我一個道理,九曲黃河,淘泥洗沙,商場上真正的高手都無一不是義字當頭,笨功夫才是真捷徑。”
什麼神神道道的東西?這是在念什麼咒?和項廷一個傳銷工廠出來的嗎?
沙曼莎正要親自捉拿,藍珀卻忽然出現在身後。
藍珀沒去醫院。因為嘉寶說,她會還他一個生龍活虎的項廷,請藍珀親自驗收。
此時會場的閘口大開,大批媒體如潮水般湧入。
沙曼莎發出尖銳的高音:“你還不去開标?”
《今日美國》、《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洛杉矶時報》四大頭部媒體記者立刻擁了過來,BBC、NBC、CBS、FOX、CNN、UPN同步直播當中,萬千鏡頭中的藍珀微微一笑:“誰告訴你我就是開标人了?”
于此同時項廷終于找了回來。聽嘉寶打小報告後,他隻有兩個想法,其一要不是沒勇氣跟藍珀把一切說開,後事的發展何至于這麼脫軌?這關頭回了國豈不更是緣悭一面,想不通自己前面在牆角那兒酷什麼酷呢?其二,瓦克恩的頸椎比火柴棍也粗不了多少!可找遍了所有的會議室,哪裡發現了所謂的潛規則現場?
眼下藍珀恍如洛水上的神妃,驚鴻瞥過遊龍去,項廷的心怦怦跳得很重,不過很慢。藍珀的氣質經常特别地空靈,總覺得他會乘風歸去,這一刻項廷隻想和他在一起,有很多滾燙的話想跟他說,又哪畏人誅物議?
項廷向他走去,心裡萬緣俱淨。
白光一次又一次地爆閃,快門聲鋪天蓋地。項廷仿佛不聞。直到劉華龍突然狂暴撲了上來,可蒼蠅咬一口當然不能羁留一匹英勇的奔馬。
越來越多的人攔住了路,周遭被堵得水洩不通的時候,他這才聽到會場早已充斥了他的名字,轟雷貫耳。
“項廷!”劉華龍從地面反複暴起,“你不得好死!”
“項廷,”藍珀與他在人群的兩端遙遙對視,“說說獲獎感言吧。”
“項·廷,”台上一個尤為稚嫩的聲音說,“各位專家、各位來賓、全美社會各界人士,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麥當勞中國區總裁——項·廷!”
項廷朝台上看去,那分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黑人小女孩。
瓦克恩說今天有一位特别開标嘉賓時候,他的目光當時投在了藍珀身上,所有人都先入為主了。
連藍珀都沒往那方面想,真正的開标人竟是瓦克恩的養女,項廷來到美國第一天從綁匪手中救下的,翠貝卡!
刹那之間,一切錯過的細節悉數在項廷的腦海裡嚴絲合縫地拼合了起來——
重逢翠貝卡的那個雨夜,她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會報答他;
機場的麥當勞裡,她用燙傷騙取免費咖啡,不是底層人民的生活智慧,隻是财團小姐的正常操作;
還有,藍珀提起過好多次,瓦克恩的愛好是收養少數族裔小孩,在各大場合狂熱維護黑人利益,鼓勵項廷通體烤黑就能成為瓦克恩家族的法定成員;
以及,貌似凱林的生日派對但凱林被拒之門外,原因那是翠貝卡的生日,瓦克恩大事鋪張本意緩解最近的黑人風波,沒想到翠貝卡離家出走,生日會亂作一團……
原來一切的一切,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轟的一聲,頭頂響起了一天一地的禮花炮。追光燈下發光的年紀發光的少年,他站在那就仿佛孤身一人置換了星空。
劉華龍慘白抱柱:“組委會!組委會!我要舉報!我要舉報啊!”
委員會内部何止一個大亂了得,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是瓦總變了心意、放漏了?瓦總走得太急,什麼都沒交代,又聯系不上啊,大寫的服!群龍無首,誰人主持大局?
現場的質疑聲越來越大,群衆大鬧意見,委員會隻能緊急給翠貝卡的麥克風關了。
可下一秒她竟脫掉外套,露出了裡面的一件大紅背心。
正面XIANG,反面TING,一江中國紅遍染美利堅,正是嘉寶七天七夜加急趕制的這一件!
戰袍一亮,無數媒體拍下了這世紀之交曆史性的一幕,即使被噤了聲,亦已成定局!
知他勢不可擋不得不順勢而為,委員會不得已給翠貝卡重新開了麥。
于是更勁爆的來了:“除了一整個中國的商業版圖,我還要以自己的名義送給項廷南非博茨瓦納的三座鑽石礦,德班的七個泊位與十平方公裡的港口!”
項廷還忽略了一個重大細節——翠貝卡總是斜插一根鴕鳥毛,正因她現瓦總之女,前酋長之女。
劉華龍拔麥克風電線差點被電死,烏呼一聲哀栽在地,再想攀咬項廷卻拽倒伯尼,二人并排躺闆,珊珊喜極而泣,秦鳳英大叫救護車。白希利慕項廷大帝之姿而忘立場,試着跟舞曲哼唱一下又哭又笑,發出了水牛的叫聲。唯獨項廷自己不知喜悲似的,但顯然已以一種不可否認的姿态培養了一大批向他匍伏的信衆,衆人把他擡起來抛高慶祝,宛若坐上了碧空裡升起一座金雲築的殿堂。項廷卻隻顧着在震天的喧嚣中尋找藍珀的影子。藍珀是何時像紅塵裡的一粒沙那樣消失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