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喊什麼都行,隻要有口飯給我吃,上刀山下火海老姜頭也願意。”
梵音背着手,看老姜頭身影透過門窗穿梭在屋舍之間,當即疑惑,“你去避疫坊也是可以的,殿下下令,一日三餐少不了,為何非要跟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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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荒地。
黃土之上,木柴堆起一丈高大火,虎贲軍紛紛套蒙上口鼻,兩人一組搬一具屍體,流水線似的将其抛入火中,結束後去到一旁營帳之中換下衣物,用烈酒洗手,在熏一道艾煙才能回城。
死人過道高溫,衣物被燒成灰燼,燒焦的手臂與小腹暴露在火舌之中,再過一會,便流出燎焗後的油脂,在火光中噼裡啪啦作響。
一道油膩案闆上的死豬味撲面而來,李承胤皺眉後退幾步。
賈無忌便吩咐人砍下附近的樟樹枝葉放置其中一起焚燒,好掩蓋死人身上冒出的屍油味。
環顧四周,平地上浮現兩道黑影,正飛快朝這邊襲來,一盞茶功夫,就見碧螺身後跟着将行,兩人氣喘籲籲,畢恭畢敬向李承胤行禮,“殿下。”
賈無忌睜大了眼睛,看清來人後開始暗自幸災樂禍,随後低頭用餘光打量主子,就見李承胤也不應,隻背着手好整以暇打量兩人。
将行彎着腰,低頭看着鞋尖,隻覺着目光幽寒,脖頸後竟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在他就要忍不住跪下認錯後,上首傳來一道赦免令,“起來吧。”
将行暗自呼出一口氣,慶幸殿下未曾追究。
“不是讓你暗中跟着她,怎麼?”李承胤目光和語氣都帶着審視。
碧螺雖未做錯事,但仍然心下一顫,暗自叫罵這将行,千不該萬不該,就應該讓他自個來。
“姑娘她不讓我跟着...”
“三七,你如今是愈發不會做事了,誰給你的膽子違背我的話,宋今越嗎?”李承胤眉峰輕蹙,語氣帶了幾分呵斥。
碧螺立即下跪磕頭,聲音嘶啞,“殿下您是主子,那宋姑娘便是我們未來主母,三七豈能違抗主母之命?”
她腦中飛快想出對策,“三七忠于王妃娘娘,便是忠于殿下!”随後朝猛地磕頭。
将行表情複雜,合着平日裡說不愛看書都是裝的,隻有自己當真整日吃喝玩樂,真是個内心深沉的悍婦!
他将目光看向李承胤,隻見男人臉色緩和不少,柔聲道“東西她乖乖喝了嗎?”
碧螺起身點頭,“喝完後,姑娘聽聞殿下一勞累一夜,起身便往明月堂趕。”
将行又見殿下唇角似乎有若有若無笑意,不免佩服,這悍婦雖說平日對自己非打即罵,但嘴皮子功夫了得,當即心下默記這一套話術。
“起來吧。”李承胤道,“你回去,繼續保...跟着她。”話未說出口又換了個詞。
碧螺松一口氣,随後告退。
将行本想神不知鬼不覺跟着溜走,剛轉身就被叫住,“将行留下。”
碧螺暗自竊喜,朝他做一鬼臉,随後頭也不回,腳下生風,沒一會就走出十來丈遠。
将行忐忑回身,癟着嘴道,“殿下。”
屍體燒得差不多,虎贲軍上前禀報,他們打道回城,李承胤翻身上馬,輕扯缰繩,身後衆人便跟在他一人身後慢走。
“洛陽怎麼樣?”
将行乖乖跟在側後方,聽上首發話,當即回道,“太子黨的人沒動靜,瞧着是要坐山觀虎鬥,皇後的人倒是找過幾次,但都被拒之門外。”
馬背上,李承胤樂了,“李承翊倒是願意幫她?徐家連帶着背後那群魑魅魍魉現在倒是過街老鼠,這緊要關頭,誰敢與他們扯上關系。”
随後話鋒一轉,“陸憲那邊怎麼說?”
将行回道,“我瞧着與平日并無端倪,隻是...”
“嗯?”
将行支支吾吾開口,“目前查到...此人好像和宋姑娘剛入宮時有牽連。”
“是嗎?”李承胤挑眉,“那就在查下去,我不聽沒有因果的暗報。”
“将行知曉。”他冒出冷汗。
“此人難纏的緊,讓将訓好生盯着,有任何風吹草動與我禀告。”李承胤看着手中馬鞭,“必要的話...”他擡手,拿着馬鞭在自個脖頸出比劃一下。
将行會意,“是!”
半空中掠過一隻鷹,飛得及低,一道黑影飛快劃過衆人頭頂,朝不遠處城頭逼近,與它身後衆人拉出好大一截路。
天際東南角出黑壓壓一片烏雲朝這邊襲來,忽起一陣狂風,黃沙迷眼,落葉盤旋,雷聲在雲層之上低低轟鳴,一時間震得神州大地都在隐隐顫動。
這片土地即将迎來一場暴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