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麼幫我,就不怕娴妃娘娘動怒?”
李承胤皺眉,試圖理解她此番用意。
“我在宮中便聽聞,娴妃娘娘似有意将光祿大夫家小女兒許給殿下。”梵音自顧自說道,餘光還不忘瞧他神色。
李承胤本垂眸仔細聆聽,但到此處,心中愉悅,當她呷醋,隻面上不顯,唇角淺淺笑着。
“要是讓娘娘知曉殿下與我關系,況且我還是皇後身邊的人,您猜會怎麼着?”
“自然是除去禍患。”
“殿下既已明了,為何還要拉我歸并?”
李承胤身子放松,靠着床塌手撐着腦袋,重重歎口氣似是惋惜,“你不願做王妃,那隻好當盟友,你替我掃清障礙,我助你平步青雲,雙赢。”
梵音面上一窘,“還望殿下能約束好下屬,要是讓有心人聽去,于你我都不利。”
她細細谛思‘平步青雲’這幾個字,心下糾結思慮萬千,最後隻想出折中之策,“先把兖州疫民這事解決,再說這些也不遲。”
李承胤睨她一眼,終究是沒在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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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有了實權,說不動心是假。
次日一早,梵音便讓賈無忌帶路,将夜将行連同老姜頭也跟随其中,幾人穿過來到北市,方圓幾裡用一丈高的籬笆圍起,頂端還插上不少木刺,這便是為了防止有人翻牆而出,疫坊門外,已聽得裡頭喧嘩哭喊之聲。
幾名虎贲軍眼熟梵音,見她到來不免吃驚,但也不忘見禮,“賈總管,宋大人!”
梵音朝他颔首。
賈無忌已然用帕子捂住口鼻,但還是用衣袖擋着一層,悶聲道,“宋禦筆真要進去?雖說殿下将印信交予你,可你一女兒家,又是久居深宮,當真能挑起這根大梁?要咱家說,不如早早護送殿下回...”
他自顧說着,待擡頭發覺眼前早已沒了人影,虎贲軍畢恭畢敬為梵音開門,梵音跨過門檻,後頭老姜頭跟随她身後。
将行也跟着跨過,身形一頓,随後回頭朝他做個鬼臉,“賈公公你未免話多,還是老實幹好份内事,要是惹着小娘娘不高興,讓殿下知曉,看他怎麼收拾你!”
賈無忌嘿一聲,“你這小兔崽子!”但也不好直接與他起沖突,這小子在自己眼中就是一隻會發出桀桀笑聲的小耗子,偷吃王府膳房東西被自己逮着一次,告發至殿下跟前,便懷恨在心仗着武藝高強,沒想到竟夜半裝鬼來吓唬自己。
這口氣他現在都沒咽下!
不過殿下連貼身親衛都派去守護左右,還真是偏袒這宋家女。
一番思量後,隻得無奈歎氣,打道回府。
這地多由臨時征用的街巷廢棄院落搭建而成,隻因人衆過多,時常為一間床鋪兩家人大打出手。
梵音剛進門,便見裡頭熙熙挨挨擠着不少物件,足下落地隻覺得踩中綿軟之物,移開一瞧,是藥渣。
老姜頭見将行将夜在旁,不敢上手拉過她,隻道,“大人快跺腳,莫要在踩着藥渣。”
梵音問,“可是有什麼說法?”
“民間傳言,将熬煮過後藥渣倒在路邊,以便來往行人能夠帶走病氣。”老姜頭回道,本想在說幾句,便被打斷。
将行不屑,“這種說法也就騙騙你這不知事的老頭,我們小娘娘千金玉體,吉人天相,又怎會被這...”
梵音又聽他提起這稱謂,啧一聲,隻覺着這少年口無遮攔,不等他一口氣吐完便直言打斷,“誰允許你這麼稱呼?是你家殿下?”
将行見梵音與自己搭話,喜不自勝,但聽語氣之中頗有責怪之意,她又是殿下的枕邊人,饒是平日口舌之上争強好勝,也隻得服軟,但又暗暗為自個鳴不平,“殿下中意姑娘,您自然是我們的主母,不叫小娘娘,叫王妃娘娘總可以吧。”
梵音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朝他擺擺手,眼下也不想與他争論,“你叫我宋大人就行。”說罷,徑直往裡院走。
老姜頭被奚落一番,也沒與将行計較,隻将肩上要滑落的藥箱帶子一提,快步跟上梵音步伐。
将夜咂嘴,“拍馬屁拍到馬腿了吧。”随後也跟上前去。
艾草與藥渣焚燒,其中又混雜腐臭與血腥之氣,梵音捂住口鼻,又見牆角堆疊草席,裡頭漏出一隻粘滿泥污的腳來。
穿過窄巷,隻見左右院牆兩處用竹草編織出一人高的籬笆,中間用白布代替隔斷門簾。
梵音掀開白布簾踏入庭院,嗆人煙霧裹着銅鈴聲隻沖鼻腔,嘈雜聲撲面而來。
院中神棍披灰布袍,臉上塗着朱砂符咒之類的字,手舉火把,雙腳交錯跺地三下,将黃紙一把抛進火盆,火星轟一聲,四處飛濺,他尖聲高喊,“疫鬼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