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瀾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看熱鬧的人聽清。

沈琢一怔。

周圍的一切迅速消退，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世界彙聚成手臂上的溫度，而這份溫度來自孟聽瀾。

好溫暖。

幾秒過去，沈琢才重新聽見聲音。

“我怎麼不知道他有男朋友？”徐溪若質疑道，“你是臨時冒出來的吧？你如何證明你們是情侶？”

孟聽瀾心平氣和地說：“我們之間的事，有什麼告訴你的必要？至于證據……我一般不喜歡給其他人看熱鬧，不過你這麼想看的話，就滿足你一下吧。”

他捧着沈琢的臉，輕輕吻上去。

沈琢沒有掙紮，甚至順着孟聽瀾的動作，往孟聽瀾身上靠。

孟聽瀾有意用手遮擋，同學們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徐溪若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誰帶頭鼓掌，大禮堂外瞬間變成喜事現場。

徐溪若呆呆地看了幾秒，猛地跳起來。孟聽瀾早有預料，拉着沈琢後退兩步，避開徐溪若的動作。

他們身後，裴思衡和虞秋池沖上來，一人給了徐溪若一拳。剛才離開的萬憐帶着保安趕到，幾個人一起把徐溪若“請”走。

“哎，都散了都散了，我們先回排練室，新媒體的小孩還要給我們拍照呢。”黃慧林再次趕人，這回終于有人願意走了。薛淑琦也過去幫忙，看誰不想走就過去撒嬌、硬拉着人走。

一堆人或是主動、或是被動地回排練室。

孟聽瀾和沈琢沒動。沈琢似乎在發呆，孟聽瀾便陪着他發呆。

過了一會兒，和保安一起趕人的三個人回來了。

裴思衡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沈琢沒提過。”

孟聽瀾：“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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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大禮堂的。他的意識仿佛抽離片刻，冷眼旁觀他的肉.體回排練室合照、卸妝、換衣服，再背着書包離開排練室，丢開各式各樣的眼神。

他沒有看手機。不用說，今晚過後肯定會有新的閑言碎語。

他也不想回宿舍。在看他笑話這件事上，他舍友比誰都積極。

等沈琢回過神時，他已經在操場上暴走了十三圈。

書包勒得肩膀痛，沈琢用手撐了一下。

“電腦太重了嗎？我可以幫你拿。”孟聽瀾湊過來。

他也背着書包，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沈琢身後。

沈琢瞥了他一眼，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徐溪若如此鬧事，他自然難受。“解圍”本就令他動容，更何況做這件事的人是孟聽瀾。

可是，這樣一來，孟聽瀾相當于公開出櫃。沈琢和萬憐都是前車之鑒：沈琢自己還算“事出有因”，他的行為本來就有問題；萬憐和他不一樣，萬憐以前從來沒有亂七八糟的傳言，在出櫃後也有了。

他習慣了所以無所謂，萬憐該有的榮譽都有了、馬上畢業了所以無所謂。孟聽瀾不能無所謂。他才大一，之後各種獎項……怎麼辦？

并且，孟聽瀾會不會被不懷好意的人找上？沈琢知道，A市長大的孟聽瀾和他不一樣，不像他這樣容易被誘惑，但是他擔憂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想法太多太亂，沈琢索性全部按下，換了一種說法：“今晚的事，我非常感謝你。但是，你要想清楚，有些事隻有自己知道，和大家都知道是不一樣的。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公開出櫃，至少不應該是這麼草率的決定。”

孟聽瀾愣了愣。說出那句話時，他沒想那麼多，事後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沒想到沈琢反而神色凝重，好像他有什麼重大失誤。

他彎起嘴角，語氣輕快：“哎呀，我想過的，好幾分鐘呢。我……”

“孟聽瀾。”沈琢打斷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孟聽瀾不笑了。他和沈琢對視，沒有退讓的意思。

半晌，沈琢歎了一口氣，主動解釋：“于公，雖然院會不是什麼特别大型的組織，但是我們畢竟在同一個部門。學生會是溝通學生和學校的橋梁——在權益部，它不是空頭支票。我的任期滿打滿算也就七個月，你不一樣。即使你隻幹大一一年，也要比我多兩個月。并且，你是實際進行工作的人，少不了直接接觸同學。人言可畏。

“于私，作為比你年長兩歲的學長，我必須告訴你，這個傲慢的學院和這群眼高于頂的同學一點兒也不友好。在這裡，你需要契合‘精英’的模闆。否則，小到小組作業有沒有人和你組隊、大到評優評先有沒有初選機會，你所有事情都會寸步難行。學院裡有很多人不是異性戀，男女都有，但哪怕是透明櫃了，也沒有幾個人會在同學面前說出來，包括我。你可以不聽我的，但我不想讓你重複走一些我走過的彎路，大學過得輕松一點更好。

“當然，你這樣做也有一點好處。如果有人喜歡你，他不必猜測你的情況，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成本效益分析上。大學的圈子比外面單純，你可以趁着在學校找點好人，不必過早涉及别的圈子。

“這隻是我能立刻想到的後續影響，肯定還有更多我無法預測的事。孟聽瀾，你現在可以開始認認真真地想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