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像這麼正經談話,他們結婚三年來也沒發生過幾次。連離婚那天都沒有。
所以這會被這人直直地盯着,方熙年還莫名有點不自在。
想抽回自己的手。
嘗試了一下,這人反倒握得更緊了。
像什麼本能反應一樣。
“……方熙年。”
薄邵天喉結滾了滾。這人做人做事一向都是從容的自負的,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幾件讓他拿不準的人或事,這會卻莫名地感到心慌,不想直視方熙年的眼睛。
沉默了好半晌。
薄邵天終于繼續說:“我這個人……”
“有很多問題。”
“傲慢,自負,自以為是,大多時候,不會考慮别人的感覺。”
“我們結婚這三年裡,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他有很多,本可以做更好,卻沒有做到的地方。而那些,方熙年都寬恕了他,又或者說,也不再在意了。
“……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對不起。”
殘陽靜靜地房間裡流淌。
方熙年迎着日光眯起眼,沒由來的笑了笑,說真的,跟這人處了三年了,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
“幹嘛啊,吃錯藥啦?”
方熙年笑,心說這人别不是把他的藥給吃了吧,隻是轉念想想又覺得這事不大可能。
這人知道什麼啊?這人什麼都不知道。
“成啊,那你自個兒說說吧,你都哪兒錯了。”
“……很多。”
薄邵天喉結滾了滾,他想用力抓緊方熙年的手,卻發現此時此刻,他竟然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該怎麼辦呢?他也不抓住他。
“很多時候,我應該對你更關心一些的。”
“我們結婚以來,我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好好陪過你。”
“……包括秦淼的事。我應該跟你解釋的。”
方熙年看着他,笑,“不是……我也沒誤會。”
“但我也應該跟你說。”
在方熙年因為他承受那些非議的時候。
在方熙年因為他被人評頭論足的時候。
他早就應該站出來的。
他們結婚了,他們是家人啊。
……他們是家人,可是他沒有好好照顧過他,也沒有好好跟他說一句愛他。
夕陽靜靜地在卧室裡流淌。
方熙年看着這個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忽然感覺有些陌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解離,反正這大段時間他也總發生這樣的情況。
“秦淼……應該對你有過點意思吧?”
“嗯。他很上進。他不想過那種苦日子。”
薄邵天終于坦誠道。
“那你呢?”
“我……不喜歡太上進的。”
方熙年莫名笑彎了眼。
薄邵天被他笑得沒由來地一陣心慌,張了張口下意識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方熙年忽然開口:“……那麼,為什麼是我?”
薄邵天心裡陡然一緊,這幾年裡跟方熙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浮現在了眼前。
方熙年……
方熙年不僅僅是對他很好。
而是,這人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他想擁有他。
好到他也怕抓不住他。
“因為……”
“方熙年,”
“我真的,很愛你。”
他們當時結婚挺倉促的。
結婚後也大概是聚少離多。這人範又一向起得高,這麼正兒八經的表白,方熙年還是頭回聽到。
一時間感覺心髒被人揉了一把,又酸又脹的。
方熙年低下眼,莫名笑了一聲:“愛我你逮着我一人欺負啊。行啊,真像樣。”
薄邵天沒敢接話。
他有時也感覺到成年人之間挺有意思的,并沒有什麼誤會可言,大多數時候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他明白。
方熙年也明白。
方熙年這人也不傻。
他隻是……隻是……
薄邵天想不到可以形容他的詞,一時間心口隻覺得密密麻麻的疼,跟針紮一樣的。
“你這……”
“突然整這麼煽情做什麼?”
沉默了半晌,方熙年忽然笑着開口:“不是,你也不用搞得這麼愧疚……真的。”
“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本來就不用做什麼,所以也壓根不用知道。”
方熙年這腦子其實有時候也轉得挺快的。
這麼會功夫,他也明白這人突然的反常,多半是知道了他生病那事兒了。隻不過那事也是他離婚後才确診的,跟他也沒多大關系。
至于之前的事……
無論是當初很喜歡他也好。
無論是後來又做了些什麼微不足道的努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