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願做南伐先鋒!”
一雪當年困龍灘被俘之辱!
可是……大軍開至南面,那數額龐大的軍饷該從哪來?
對賬目一清二楚的幾員老将面面相觑,卻不好說什麼。到底是年輕人,憑着一腔熱血,滿心豪情,就要讓将士們也跟着喝西北風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
“嗯。”桂鴻山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幾員大将不約而同都擡起頭——沒有軍饷,君臣幾人心照不宣,卻都不言語。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沒有确切的答案,桂鴻山便起身了,意思此事擱置,今日不再議。
他背後那一盞碩大的屏風上團繡的祥雲之後,似乎有道白影翩然而動,如鶴遊雲中。
幾人敏銳的目光都暗暗追随着那道影子——那無疑是個人。
他們的大帥、大甯的新皇在殿裡藏人了。
清貴的……男人。
新皇無後無妃,又正當盛年,開枝散葉也是情理當中,奪京以來,禮部不是沒提過這事。當初桂鴻山幾番推搪,如今卻金屋藏嬌……無人不期待,無人不好奇。
外臣鮮少來此,唯一知道桂鴻山藏了什麼人的隻有鐘敏。但借給鐘敏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于是此事便愈發顯得諱莫如深。
玩個小倌嘛……皇帝意興盎然,召幸幾個清倌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何必藏着掖着呢。
一角衣袍而已,令衆人浮想聯翩地離去。
*
朝德殿前明堂的金絹大屏上映着一對人影。
兩人在案頭拈玩梅花,身影愈漸交疊。
天穹間萬縷溫光投入殿内,浮塵微小,安靜遊弋。
有指尖觸及綠萼白梅的花瓣,修長一抹玉色,被深檀卧龍條案返照出一線動人的清影。
燕琅玉在輕輕拂花,小心而溫柔。這樣端慧靈秀的人物,無論做什麼都如此令人賞心悅目。桂鴻山瞧着,心裡輕飄飄的,他從後抱住燕琅玉。
“我把你送給他,好嗎?”桂鴻山貼在他耳側,開着惡劣的玩笑。
燕琅玉一言不發,如若未聞,動作和淡如初。在這方面,燕琅玉太了解他了。
他不可能将他送給韓歧的。
做夢吧。
桂鴻山一面說着,摟着的動作一面更收緊了。
他開始享受這種安甯狎昵的動作,愛意和欲望都朦胧缭繞着。
這高台華殿裡的人,從前睥睨衆生百相,卻那麼空寂……而今空間内似乎被無形的溫柔彌漫填平。
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一切觸碰便都很自然。桂鴻山撫摸的力道徐徐加重。
燕琅玉隻是低垂下眼,沒有躲避。日光落在他處處清潤的棱角上,冒出冷意與溫柔弧光,桂鴻山想去親他,卻發現這樣端詳之間吻遲遲沒落下,兩個人在案邊尬站了很久。燕琅玉微微笑了,那樣好看。
他沒忍住,還是吻下去。
四處流露的、盈滿而溢的喜歡,最終融于一個輕柔的吻。
他暗自想,日子還長,或許還有萬千個吻。
“還是送給他吧。”桂鴻山恻恻地笑了。
第二回這麼說,燕琅玉有些動搖了,将信将疑的臉色也有了些微小變化。不願意似的,仍然依偎着他。這舉動使桂鴻山臉上漾開得逞的笑容,顯得那麼開懷,又那麼暗暗的壞。
桂鴻山與懷中的人耳鬓厮磨,極輕聲地說:
“送一個假的給他。”
詭計在醞釀着。
燕琅玉如水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凜冽清醒,像春風中偶爾夾送的那一縷寒意,隻一瞬,又無處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