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驚堂走後,淩雲木的視線從諸星君的身上一一一掠,淡笑問:“諸位,怎麼看呢?”
衆星君紛紛面面相觑了番,天梁星君首先起身回禀,“宮主,此子先前與淩酒酒沖突,存有矛盾諸宮皆知,以我看,他所言也不必全權當真。”
“所言極是,”天相星君也說:“淩酒酒若心懷叵測,碧寒潭一事便萬不必為沈燼開脫。想來是此子因先前之事心懷記恨,信口胡謅的。”
淩雲木便笑得更深,道:“諸星君不必顧慮淩酒酒與我的關系,她總歸先是星宮弟子才是吾女。我知諸位對酒酒當日術法進益一事也大有疑慮,可暢所欲言。”
殿下一衆星君便像被戳破了心思紛紛你摸摸鼻子我咳咳嗓,一時交遞目光都不禁笑了。
衆星君對淩酒酒那日的術法自然是存着疑慮的,畢竟當年淩酒酒顯星批命,是上一任天醫星君拍闆笃定的根骨缺略無法修行至頂,這突然迸發當然令人詫異。
而得知真相的淩雲木,總沒法稱是自己存着些許私心淺庇了沈燼。
畢竟那孩子才受過重罰,當日若非他暗中出手相幫,傷的便定是淩酒酒,如今幾人雖鬧了一場但都未曾受大傷也算慶幸。
“不如這樣吧。”站在殿上思忖一二,淩雲木想到什麼,笑道:“我們就想個法子,淺試探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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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酒酒剛登上“病”殿前的廣場,遠遠就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立刻喚道:“沈燼!沈燼沈燼!沈燼!”
長生十二神殿之第七殿——“病”殿:主問藥、主療愈。也是天醫星君的地盤。
沈燼負手而行,剛從“病”殿的大堂走出,看來已傷愈的他面上終于像有了一些血色。宮服潔淨,步履不急不緩,遠望似清晨露珠在針葉雪松上折射的第一道光。
看見淩酒酒,他像也微微訝了下,而後便徑直朝她過來。
阿霧伴在淩酒酒身後像有些無語似的歎息了口氣搖搖頭。而淩酒酒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朝自己走來,心下忽然有些複雜。
世間明月,此間少年。
這是淩酒酒腦海裡第一時間閃過的話。
如果……他真的沒有黑化,如果他所處的處境一直都是善意的,或許他真能和江遙一樣能成為為人敬仰的人物吧?
怔松間,沈燼已經走到她的身前,眉間似有若無地微蹙目光卻是往她的身上看了看。
淩酒酒一雙杏眸笑吟吟的盯着他問:“沈燼,你來‘病’殿幹嘛呀?”
他沒答,隻是觀察似的眼神像更深了些。
而淩酒酒就順着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看察覺到他的目光好像是在觀察自己的……腰部以下部位時,立刻也有些尴尬地幹巴巴笑了,然後展示似的在他面前靈動轉了圈,“沒想到吧?我這麼快就好了!我自愈能力可強了,我厲不厲害?”
阿霧在旁沒眼看地悄悄伸手照着她的屁股就重拍了一下,淩酒酒前一秒還嘚嘚瑟瑟的笑“嗷嗚”一聲就垮下來,揉着屁股龇牙咧嘴。
“……”沈燼就也像沒眼看地别了别目光淡聲說:“是挺厲害。”
淩酒酒瞪了偷笑的阿霧一眼邊揉着屁股邊皺着臉問:“沈燼……你來‘病’殿幹嘛啊?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啊?”
沈燼沒說話。
片晌他将一枚小小的白瓷藥瓶放進她手上。
淩酒酒盯着瓶上的字念出聲來,“大力開火丹。”
“……”沈燼輕吸了一口氣,“夯烎丹。”
淩酒酒:“……”
沈燼:“護息養氣,加敗火的,你……”
他張了張唇又欲言又止,索性什麼都不說了,搖搖頭從她身邊走過像要徑直而去。
淩酒酒握着藥瓶追了幾步,“沈燼,你上火了啊?”
這會兒是挺上火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答,想了想還是說:“有點……這瓶送你吧。你那日……内元損耗過大,補上一補總歸沒壞處。”
淩酒酒愣了愣沒想許多樂盈盈地收了,這會兒心裡倒有點小興奮,“那謝啦!”她就說,她幹兒子在黑化前還是很體貼的三好少年嘛。
阿霧在旁生無可戀地搖頭。
淩酒酒又道:“對了,沈燼,我正好有一件事想問你。”
沈燼目光淡靜示意她說。
淩酒酒斟酌,“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七殺宮啊?”
沈燼的眸光卻驟然凝縮了一下,看淩酒酒的眼神也突然變得刺探而冷疑。
沈燼當然是想離開七殺宮的。
這栖星宮曾予他重生,卻又斷他筋骨;他們忌他命星,欺他辱他,卻又不肯放逐;
這偌大星宮對他仿佛一座巨大牢籠,他沖不破,逃不去,他們都恨不得他此生被困囿在這角落庸庸碌碌地老去、死去。
可他不行,他必是要逃的。
不僅要逃,他還要将這些年的欺辱全部一一報複。
可是……
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又都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