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明的眉毛幾乎要飛出發際線。池南雪尴尬得想鑽地縫——顧清明是唯一知道他最讨厭花草茶的人。
"時總很了解南雪啊。"顧清明意味深長地說，"看來你們...相處很久了？"
時言朝自然地摟住池南雪的肩膀："不久，但足夠深入。"手指在他肩頭輕輕敲擊，像在彈奏某種無聲的旋律。
池南雪在桌下狠狠踩了時言朝一腳，對方卻紋絲不動，反而靠得更近。
"其實我們昨天才聊到你。"顧清明突然說，"記得陳教授嗎？他退休宴請了當年所有優秀畢業生，還放了你們那屆運動會的錄像..."
池南雪握杯子的手一抖。時言朝立刻察覺："怎麼了？"
"沒什麼。"他強作鎮定，"隻是沒想到陳教授還記得我。"
顧清明抿了口咖啡："他記得可清楚了。特别是你四百米奪冠後，看台上有個高一男生沖下來給你送水那段..."他故意停頓，"那孩子好像還摔了一跤，膝蓋都流血了還死死攥着水瓶。"
池南雪的記憶猛然閃回——确實有那麼個人，但他當時被隊友圍着，根本沒看清對方長相。隻記得那瓶水最後不知怎麼到了他手裡，瓶身上貼了張便簽：「給最耀眼的星」。
"是你？"他轉向時言朝，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時言朝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男人，此刻竟因為高中時代的小秘密被揭穿而窘迫。"...水是順便買的。"
顧清明看熱鬧不嫌事大："哦對了，陳教授還說，那個男生後來每次考試都故意不及格，就為了讓你繼續輔導他。"他笑眯眯地補充，"直到被你罵'再浪費我時間就揍你'才消停。"
池南雪震驚地看向時言朝。後者正盯着咖啡杯，睫毛在臉上投下濃密的陰影，嘴角卻微微上揚。這個表情池南雪很熟悉——每次惡作劇得逞時，十六歲的時言朝就是這樣笑的。
"原來時總早有預謀。"池南雪慢條斯理地說，指尖輕敲桌面，"從高中就處心積慮接近我？"
時言朝擡頭，眼中的熱度讓他呼吸一滞："比你想象的更早，小雪豹。"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顧清明識相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間。"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池南雪一眼，口型分明是"晚上解釋"。
桌上隻剩兩人時，池南雪壓低聲音："你故意的。"
"什麼？"
"帶我來這裡，遇到顧清明。"池南雪眯起眼睛，"你知道他常在這家商場出現。"
時言朝輕笑："巧合。"手指纏上他的一縷頭發把玩，"不過...現在你朋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挺好。"
"我不是你的——"
燈光突然熄滅。整個商場陷入黑暗，遠處傳來幾聲驚叫。池南雪瞬間僵住——黑暗恐懼症是他從不對外人說的秘密，源于童年一次意外被困電梯的經曆。
"停電了。"時言朝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别動，我去問——"
池南雪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記憶：緊閉的電梯門，拍打無人回應的呼救，長達六小時的黑暗...
"南雪？"時言朝的聲音突然靠近，"你..."
池南雪說不出話。冷汗浸透後背，耳邊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就在這時，一雙手穩穩捧住他的臉，溫熱的呼吸噴在鼻尖。
"聽我說，"時言朝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在這裡。數我的呼吸，跟着我。吸氣——呼氣——"
池南雪下意識跟随這個節奏。黑暗中，時言朝的氣息成了唯一的錨點。突然，一段熟悉的旋律在耳邊響起——時言朝在哼歌，調子簡單而輕柔。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
池南雪渾身一震。這是他高中時常聽的歌，MP3裡循環播放的那種。時言朝怎麼會...
"那年你總在圖書館角落聽這個。"時言朝仿佛讀懂了他的疑惑，歌聲轉為低語，"我偷偷坐在後排，聽了整整一學期。"
池南雪的眼眶突然發熱。時言朝的手臂環住他，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屏障。遠處有手電筒的光亮起，但此刻他隻想蜷縮在這個懷抱裡，像船停泊在港灣。
"好些了？"時言朝輕輕撫摸他的後背，"應急電源馬上啟動。"
池南雪點點頭，随即意識到黑暗中對方看不見。"...嗯。"他啞聲回應，意外地發現自己不再發抖。
燈光在此時恢複。池南雪猛地後仰，與時言朝拉開距離。男人眼中還殘留着未及掩飾的關切，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怕黑啊，學長？"他故意用輕佻的語氣問，手指卻仍緊握着池南雪的手。
池南雪抽回手，整理淩亂的衣領："閉嘴。"
顧清明适時地回來，假裝沒注意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商場說電路故障，已經排除了。"他看了看表，"南雪，我晚上還有個會，但明天..."
"他明天有複健。"時言朝打斷道，站起身整理西裝，"我們該回去了。"
池南雪想反駁，卻被遞來的拐杖堵住了嘴。顧清明了然地點點頭，從名片夾裡抽出一張卡片塞進他口袋："新号碼。"低聲說，"别再玩失蹤。"
目送顧清明離開後，時言朝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你們很熟？"
池南雪拄着拐杖站起來："大學室友。"故意補充，"一起洗過澡的那種熟。"
時言朝的眼神危險地眯起："回去就把那張名片燒了。"
"憑什麼？"
"憑我是你男朋友。"時言朝一把摟住他的腰，在衆目睽睽下宣示主權。
池南雪氣得想笑："誰承認了？"
"剛才停電時誰抓着我喊'别走'？"時言朝得意地挑眉，"整個咖啡廳都聽見了。"
池南雪耳根燒得通紅："那是...生理反應！"
時言朝突然湊近，嘴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垂："你的生理反應，我比誰都清楚。"溫熱的氣息噴在敏感的皮膚上，"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昨晚在浴缸裡..."
池南雪一拐杖敲在他小腿上，時言朝吃痛卻笑得更歡。兩人在店員們暧昧的目光中離開商場，像一對鬧别扭的熱戀情侶。
隻有池南雪知道，當黑暗降臨那一刻，時言朝将他護在懷裡的力度，不是一個演戲的人能裝出來的。而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期待下一次黑暗——隻為再次感受那份不容置疑的守護。
這個認知比任何恐懼都更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