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晗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榻之上。
四周明亮柔和,燭光灑在精美的天花闆上,泛起一片朦胧的光暈。
他試圖起身,卻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四肢不聽使喚。
究竟是怎麼回事?
目光在房間裡掃視,幾步遠處一個男子向他走來。
這男子一副大夫打扮,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極為英俊,即便皺起眉頭,那模樣也如同烈焰映照下嬌豔的小玫瑰,令人賞心悅目。
男子俯下身,将手背貼在謝晗的額頭上,試溫度。
謝晗心中焦急萬分,連聲追問:“為什麼我不能動了?”
高彥道:“謝大人可曾記得,自己是如何爬進這醫館的?”
謝晗分明記得,自己躺在益親王榻上,袖中匕首緊貼腕骨,準備給益親王緻命一擊。可此刻,錦被下的右腕空蕩蕩,彰顯着他的計劃已然崩壞。
見謝晗沉默不語,高彥又問:“記不記得,你是怎麼來醫館的?”
“高大夫如此刨根問底……”謝晗的聲音陡然拔高,指甲狠狠掐入錦褥之中,面上盡是警惕與輕蔑,“難不成是想替你那主子,探聽些床笫秘辛?”
高彥冷哼一聲,從旁邊的小幾抽屜裡拿出一個錦囊,又從錦囊中取出三根銀針。
"王爺給的酒喚作'鎖麟囊',原該讓您四肢綿軟任人擺布,可您偏要喝夠三盞,讓自己成為廢人。”高彥突然欺身上前,用銀針抵住謝晗跳動的頸脈,“若非王爺要留你這張臉取樂……”
針尖緩緩刺入,即将刺破表皮時,門外傳來銅盆墜地的脆響。
一道身影倚在門框,輕笑着說:“高大夫,莫要吓着謝大人了。”
那是一個異常英俊的男人,身着醫工服飾,俊美得世間難尋,若不是此刻自己要假裝動彈不得,謝晗定會好好欣賞一番。
那男人神态閑适,動作優雅而流暢,拾起銅盆的瞬間,竟好似武林高手收刀入鞘般利落自然。
然而,他擡起銅盆經過高彥時,卻猛地用銅盆的邊緣,重重地撞向了醫者的手腕,讓高彥手中的銀針落在地上。
高彥也不惱,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大夫,忽像個被訓的學生一樣,安靜地撿起銀針。
他将繡囊放入抽屜後,才說:“鎖麟囊入髓七日便無藥可救。我奉王命救治你,你識趣便配合,不識趣,便到亂葬崗與蛇鼠作伴。”
高彥看向李嶼淮,又說道:“這位李護工,照顧病人很有經驗,你好好聽從他的安排,積極配合,說不定還有康複的希望。”
雖然李嶼淮剛剛算是救了謝晗,但謝晗對他并無好感。
這個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明明弓着背,姿态謙卑得恰到好處,可當他擡眼時——從他眼角漏出來的光,卻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芒。
當夜,燭火搖曳,光影在牆上映出暧昧的輪廓。
李嶼淮為謝晗推拿,修長的指尖在他尾椎處緩緩摩.挲,流連不去。“此處穴位最是妙絕。”李嶼淮低沉的嗓音似帶着蠱惑,溫熱的吐息輕輕拂過,瞬間染紅了謝晗的耳尖,“輕則通絡,重可……”
話未說完,謝晗卻如困獸般突然暴起,雙手如鐵鉗般狠狠扼住李嶼淮的咽喉。
“你想說,重則可令人終身不育?”謝晗冷笑,“告訴益親王,他那些腌臜手段……”
李嶼淮猝不及防,雙眼大睜。然而,就在他即将窒息的一瞬,謝晗的手卻驟然一滞,整個身體都卸了力氣,軟癱到了床上。
“王爺怕謝大人沒喝那毒酒,又在熏香中下了鎖麟囊。”李嶼淮解釋道。
婢女端了藥碗過來,李嶼淮将褐色藥汁輕輕滴在謝晗裸露的腳踝:"不過,王爺還是希望您能再次站起來。”
他單膝壓住錦被邊緣,沾着藥汁的手指撫上謝晗痙攣的小腿,"畢竟,這雙能絞斷男人腰的腿,不能用就太可惜了。”
電流般的痛楚竄上尾椎,謝晗瞳孔驟縮。那隻手正沿着神經脈絡精準施壓,分明是治療,卻像是在細細丈量一件戰利品的肌理,帶着令人不安的侵略感。
“滾開!”謝晗怒喝,揚手欲揮,可他的手腕卻在下一秒被如鐵鉗般的力量牢牢扣住,緊接着被重重按在枕上。
李嶼淮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謝晗的耳後:“大人可知您現在像什麼?”說着,沾着藥膏的指尖輕輕劃過謝晗的腰.窩,似有若無的觸感讓人心頭一顫,“淬了毒的玉勢,碰一下都要見血。”
月過中天時,謝晗在噩夢中驚醒。
他急促喘息着想要蜷縮,卻發現自己的腰被李嶼淮的手臂鎖住,後背緊貼着對方溫熱的胸膛,“怕就咬我。"說着,便将手腕遞到了謝晗的唇邊。
謝晗并不害怕,卻發狠地一口咬下去,直到滿口彌漫着血腥的味道,然而換來的卻是那人沙啞的笑聲:"對,就這樣......"
接下來的幾日,謝晗一邊與李嶼淮周旋,一邊觀察着醫館的守衛分布。
陽光正好,李嶼淮把他放在輪椅上,推着他去花園喝藥。
謝晗故意将藥碗丢在地上,用腳尖指着,如同使喚狗一樣,說道:“去撿起來。”
李嶼淮半跪下來,沒去撿碗,他伸手拂去落在謝晗鎖骨上的玉蘭花瓣,眼神中透露出洞悉一切的意味:“謝大人真當我看不出來?”
說着,他的掌心貼着謝晗的心口緩緩遊走,帶着一絲暧昧與壓迫,“您這兒跳得......可比那些真正癱瘓之人快得多。”
謝晗面色一冷,偏頭便咬住了李嶼淮的尾指,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其咬碎。
直到鐵鏽般的血腥味在齒間彌漫開來,他才冷冷開口:“李護工這是打算改行當仵作,來查驗本官的死活?可惜,本官這條命硬得很,沒那麼容易死。”
李嶼淮的目光停留在謝晗嘴唇,半晌開口道:"謝大人,你為什麼不願和我親近些。"
這是什麼蠢話?
謝晗用眼神厭惡地瞪着他的眼,他那微揚的桃花眼中,竟然有水光潋滟濃濃情意。
遠處噴泉折射出彩虹,不及李嶼淮眼底暗湧的光更令人窒息。
謝晗移開和他交彙的視線,緩緩道:“我是絕對不會屈從于益親王的淫威之下。我有深愛的夫君。不管益親王使出什麼手段,我都會逃出去。”
這話既是謝晗在堅定自己的心,也是在警告李嶼淮不要對他懷有非分之想。
片刻後,李嶼淮說道:“我知道您的身體已恢複了很多。我和您一樣,也是苦命人。我被家人賣給益親王為奴,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謝大人,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他忙不疊地向謝晗解釋,稱先前那些對謝晗的冒犯之舉,皆是受了高彥的威逼脅迫,身不由己。
話鋒一轉,他又開始邀功,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自己暗中給謝晗更換了藥物,精心調配,這才使得謝晗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康複好轉。
李嶼淮的轉變令謝晗驚訝,但他太想離開醫館了,便道:“好,我們一起想辦法逃走。”
自此,李嶼淮在照顧謝晗的同時,兩人開始悄悄謀劃着逃離的計劃。
又過了兩天,謝晗已經可以行走了,李嶼淮覺得出逃的時機已經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