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女挑了挑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身往吧台盡頭的一扇琉璃小門走，提高聲音：“梅洛絲，招待一下客人，在左手邊第二間包廂。”

小門被重重關上。

蘭切斯特穿過不規則幾何體串成的珠簾，走進紅發女所說的包廂。正中的圓桌上鋪着褪色的印花桌布，當中插着一束銅片做的玫瑰花。倒吊的透明圓錐瓶裡，黑色的礦石正靜靜地燃燒。

躍動的火苗透過瓶子表面的裂痕勾勒出蘭切斯特颀長的身影和趴在他身上鼓成一團的喬伊。

蘭切斯特彎腰，要把喬伊放在嵌了紅絲絨坐墊的巴洛克風格銅椅上。

環着脖子的手臂和挂在腰間的雙腿忽然收緊。

蘭切斯特面不改色地屈膝下蹲五厘米。

喬伊壓着蘭切斯特的肩膀往上挪五厘米。

斑駁的牆面上映出身體嚴絲合縫纏在一起的影子和一高一低兩個腦袋。

比起坐在老舊的不明紡織物上，喬伊更甯願呆在蘭切斯特的背上。

兩個人無聲地僵持了約三十秒。

漸近的腳步聲在包廂門前戛然而止。

梅洛絲擡起手背，在即将敲響門之前，緊閉的門漏出一絲縫隙。

牆上的挂飾在視線裡一閃而過。

梅洛絲從再次合上的門縫收回目光，淺灰色的瞳孔回正。她面無表情地和高出她一個頭的男人對視。

黑發黑眼，眉眼深邃，線條冷硬，還有冷漠又欠揍的表情，和柯十描述的基本一緻。

除了梅洛絲認為，他有可能和她一樣，天生缺乏情緒表現能力。

但她沒有義務同情讓她在歇業日還要打工的始作俑者。

她把托盤舉高了一點，毫無波瀾地開口：“老闆說，這些東西先生應該很需要。”

蘭切斯特掃了一眼托盤，接過。

任務完成順利，離下班隻差一步之遙。

梅洛絲雙手交疊在身前，語調不自覺地變得輕快：“請您再稍等片刻，老闆很快就到。”

不等蘭切斯特開口，她就踩着小高跟自顧自走了。

蘭切斯特轉身入内，單手将托盤放在桌子上。

喬伊依然站在單向玻璃旁，一個梅洛絲絕對看不到他的地方。明暗交錯在他的鼻尖，暈出一道分明的界限，目光停在梅洛絲消失的拐角：“她看起來不像人類。”

僵硬轉動的瞳孔，缺失的面部肌肉調動能力，被精準控制的步伐大小和頻率。

蘭切斯特嗯了一聲，印證了喬伊的猜測：“人類與仿生人的後代。”

喬伊視線轉向蘭切斯特。

藍色的眼睛像是沉浮的海面，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經曆了接二連三颠覆喬伊認知的意外，再離奇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哪怕蘭切斯特現在說自己是自由區安插在帝國的卧底，喬伊也能立刻接受，然後眼都不眨地把他送上聯合軍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