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珍珠》
哥哥二十歲生日那天,家裡來了很多人。
蛋糕擺在桌子正中間,十二寸的奶油上插着二十支蠟燭。火苗搖晃的時候,我看見哥哥燙傷的手指關節——那是他在廚房學徒時留下的疤。有人把紙做的生日皇冠按在他頭上,尖角卡在他剛剃短的頭發裡,他皺了皺眉,沒摘。
"第一塊給小壽星的妹妹。"
有人起哄。
哥哥切下一角蛋糕遞給我,巧克力做的帆船插在奶油上,還有一顆圓滾滾的珍珠糖。我咬破珍珠的瞬間,甜味在舌尖炸開,姐姐們湊過來問:"好不好吃?"她們睫毛上沾着KTV帶回來的亮片,在燈光下一閃一閃。
夜深了,人漸漸散去。哥哥把蛋糕上的帆船插牌取下來,夾進他的《廚師證》裡。我攥着從蛋糕上拔下來的"20"數字蠟燭,蠟油凝固在我手心,像一顆正在冷卻的星星。
(現在哥哥的女兒過生日時,他總愛提起這件事:"你小姑當年可是第一個吃到我生日蛋糕的人。"那艘巧克力帆船還夾在他的證書裡,隻是已經發黃變脆,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粉末。)
《打翻的蛋糕》
第二天早上,我惦記着冰箱裡剩下的蛋糕。
趁着沒人注意,我搬來小闆凳,搖搖晃晃地爬上去夠冰箱門。塑料蛋糕盒很滑,我還沒抱穩,它就摔在了地上。奶油濺得到處都是,我蹲下去,用手去撈那些沾了灰的巧克力珍珠。我蹲踞的姿勢讓睡褲吸飽積水,手指搓洗奶油的力度,恰是四歲能理解的複活術——卻不知糖霜構築的亞特蘭蒂斯正在指尖溶解。
門突然開了。
哥哥靠在門框上看着我,他嘴角抽了抽,像是在憋笑。母親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每一步都像打雷。
"怎麼回事?"母親問。
我沒說話,手指上還沾着融化的奶油。哥哥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算了,反正昨天也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