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級的教室總彌漫着一股鐵鏽味,來自那個姓王的男生指甲縫裡的硬币。班主任把他安排成我同桌時,他校服袖口蹭過我的鉛筆盒,金屬袖扣在桌面刮出刺耳的聲響——像某種猛禽的利爪在磨刀。
"借兩塊錢。"這是他最常用的開場白,手指已經掀開我筆袋夾層。當我搖頭,他就會突然提高音量:"裝什麼窮啊?"
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燈般打過來,照見我發抖的手指把課本頁角卷成筒。最可怕的是午休時間,他的手指會蛇一般鑽進我書包,作業本、橡皮、甚至衛生巾包裝袋都被抖落在過道上展覽。
那個暴雨将至的下午,他把我拽到教室後排。"錢藏鞋裡了吧?"
他扯我鞋帶時,後頸的汗珠滴在我鎖骨上,涼得像蟾蜍的黏液。校服扣子崩開的瞬間,我看見前排女生迅速轉回去的背影,她馬尾辮上的蝴蝶結發圈晃啊晃,晃得我眼睛生疼。
回到家,哥哥正在廚房煎蛋。油煙機轟鳴聲中,我嘴唇剛蠕動兩下,他就甩過來一句:"他怎麼不欺負别人?"平底鍋裡的煎蛋翻了個面,蛋黃破了,流出粘稠的液體。父親坐在沙發上點頭,遙控器換台的光映在他鏡片上,把眼睛遮成兩塊閃爍的空白。
(多年後家族聚餐,母親抱怨我從不主動打電話。我突然想起那天浴室裡,自己用牙刷使勁刷洗被王姓男生碰過的手腕,皮膚擦出血痕才停——原來有些疏遠,早在童年就埋下了伏筆。)
從那天起,我學會了把哭聲調成靜音。當王姓男生在畢業冊"好友留言"欄畫滿烏龜時,甚至能微笑着遞給他熒光筆。隻是沒人發現,我悄悄在他照片背面用鉛筆寫了行小字,那是我在四年級就學會的詛咒:
"願你永遠活在無人回應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