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睜大眼睛,身後人群也躁動起來:“人果真是你殺的?!”
第五昭聳聳肩,毫不意外。鄢豐還沒出來,他想,如果他們再要鬧起來,便真的将他們全殺了。嘴上哼了一聲:“是又如何?”
想了想又補充道:“哦,我想起來,”他似乎真像是剛想起來,“我路過的時候呢,他家妻小也在,我順手——”
“都殺了。”
他開懷的笑起來,在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露出森森白牙,快意非常。
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尋常——
這些人并沒有如他所想那般興師問罪,反而變得鴉雀無聲,隻偶有竊竊私語者,卻沒有再站出來講話。
第五昭蹙起眉:“怎麼,上回來不是底氣很足嘛,以為我不會殺你,連斧子都帶着……”他掃了一眼這群人,沒有什麼銳利的武器,每個人手中倒是好像都拿着點什麼,蔬菜瓜果兼有之。
大漢頓了頓,道:“今日我們可不是尋仇來的。”
第五昭哂笑,刻薄的道,“哦?不是來尋仇,莫不是來道謝的?呵。”
大漢看了他半天,似乎終于相信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咬牙道:“……是又如何?”他猶自不甘心,“不是你的功勞最好别攬在自己身上……殺他的,到底是你身邊那位姑娘,還是你?這劍傷——”
第五昭蹙起眉:“本君做的事情,與他人何幹?”
“真的是他?”
人群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他們很快動起來,第五昭站在原地不動,狐疑的看着這些人将那些手中的的東西整整齊齊放到他面前,而非砸到他腦袋上。
“我們确實是來道謝的。”
“那傅貴來我們新垣城一百三十五年,霸占了土坡上的草藥資源,害設置迷障不讓我們采摘,反而反過來高價抛售。”
“……若不是、若不是他借着那魔障躲藏,自己沒什麼本事,輕功倒是很高,我們早就罷他殺了!”
“是啊是啊,”一個老人顫巍巍走了出來,朝着他跪下,鄭重其事地一叩首,“魔君大人,先前是我們錯怪了您……您身手這般強大,又為我們除去禍害,老夫向您道謝,也還要……為先前道聽途說的偏見,向您道歉啊!”
附和者有之,冷眼者亦有之。
譬如那大漢,便一直站着,冷眼看着老者前程的模樣,哼了一聲:“誰看不出他這是誤打誤撞呢,”他再一次拿憤恨的眼神看向第五昭,“可是你殺了我地妻子兒女,卻是真真切切。”
第五昭感覺到殺氣,周身魔氣陡增,眼神一凜:“你真以為我不敢——”
“但是今天我也要為你殺了這禍害,”大漢高聲打斷他的話,撩起衣擺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口中擲地有聲,“向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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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人群散去地時候第五昭也沒有理解事情的發展。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幾乎堆成小山的禮品,久久沒有動作。
此刻已然接近正午,鄢豐才推開門,透過門縫看到第五昭還呆立在原地,人群都散去了,她才出了門:“阿昭。”
第五昭茫然的回過頭,看到鄢豐,似乎猛地意識到什麼,咬牙道:“你設計我?”
鄢豐失笑,看着地上的各色瓜果蔬菜,一應俱全的禮品,平靜的問:“你因此,而後悔殺了這個人嗎?”
“他擋了我的路,我才殺了他。”
“你知道為什麼你殺了傅貴,心魔誓卻沒有發作嗎?”
第五昭看向鄢豐。
鄢豐低着頭看向地上猙獰的頭顱:“——殺該殺之人,履你身為魔君之責,不濫殺也不放過,你當如此。”
第五昭默了默,半晌轉過身,一語不發,往房間走去。
“阿昭……”鄢豐卻叫住他,“我的劍,說好等你回來,還給我的。”
第五昭腳步一頓,沒有答話。
鄢豐也不急,就站在院子裡靜靜等着。
片刻後,第五昭果真拿了她的劍出來,遞給她。
劍鋒依然銳利,竟半點兒血腥味也無。分明第五昭一劍斬殺這個傅貴的時候,身上的血腥味經久不散,他的肩此刻竟潔淨如新,劍鋒雪亮雪亮的。
鄢豐看着自己的劍,半晌笑了起來:“我也有東西想要送給你。”
鄢豐将一個長木盒子遞給他:“有武器傍身,終歸是安全些。”
第五昭愣愣的接過盒子,似是想起什麼似的,低下頭喃喃不清嘟囔着什麼,模模糊糊聽不清,半天才蹙着眉,疑惑的看向鄢豐:“算起來還真差不多是這幾日……你怎麼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鄢豐也一愣,完全沒想到這種狀況,半晌才愣愣道:“……阿昭,生日快樂。”
第五昭看了她一眼,緩緩打開木盒,端詳着其中物:一柄古樸的長劍泛着瑩瑩光芒,靜靜躺在木盒當中。
是一把極好的劍,絕不亞于鄢豐自己那一把。
鄢豐看不清他神色,隻能期許的問:“怎麼樣,合你的心意嗎——要不要試一試?”
第五昭一眼去除劍,揮了揮,又低下頭看了半天,頂着鄢豐的目光,嘀咕道:“……好像不是很順手。”
鄢豐卻已經聽清了:“不順手麼,”她思考起來,“分明在店裡挑了一整天,這把劍理應比我的更好才是……”
鄢豐在那店裡待了大半日,斟酌良久,最終還是決定送一把劍給他。
一來她自己就是劍修,選劍眼光更好;二來,劍乃器中君子,寓意更好。
隻是第五昭身為魔君,不喜歡用劍,似乎才是理所應當的。
或許不是這把劍不夠好,隻是他不喜歡用劍吧?
鄢豐心中歎口氣,卻聽第五昭突然意識到什麼,問:“……你要來新垣城,就為了買劍?”
鄢豐想了想,點點頭,笑道:“是啊,甘镬劍可不能送給你。”頓了頓,又道,“你且先用着,至少比拳頭對拳頭好得多。等你回了魔宮,再換更順手的。”
第五昭道:“可能隻是用你的劍順了手吧。”
鄢豐聽罷卻眼睛一亮:“你喜歡我的的劍?”她似乎很歡喜,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幾分,随即神色多了幾分懷念,“甘镬劍,是我自己親手鑄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第五昭挑眉:“你還會鑄劍?”
鄢豐一笑:“本是不會的,隻是彼時年少,想着畢竟是我今後行走江湖最親密的夥伴,因而凡事非要固執己見,親力親為。”
“……當時也費了很大勁,一時間幾乎把昆侖的玄鐵都用光了,起初幾次還險些将鑄劍廬都燒了個幹淨,”鄢豐笑着,想來會是一段極美好的回憶,“最後一次機會,我用了七七四十九日,那不近人情、熱得人焦灼的劍廬,竟真的回應了我。我竟果真鑄成了一把劍。”
第五昭愣愣的聽着,看着她陡然鮮活了起來的神情一時間愣了神。
鄢豐看着他的神色卻笑了起來,道:“你若喜歡,那——”
“來日若有機會,我也為你,親手鑄一把劍。”
第五昭半天才反應過來,看了鄢豐一眼,張了張口,似乎欲言又止,鄢豐卻還在說:“第二次了,應該會比剛開始鑄的劍好吧……”
他靜靜聽着,還是作罷,最終隻低低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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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鄢豐坐在床邊,将甘镬劍擦拭一遍又一遍。
終于在三更之前,等來了一道急促的敲門聲。
鄢豐打開門,看到了神色匆忙的第五霖。
“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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