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琳德在深眠的夢境中接納了維克伯格的降臨。

她看見了祂在虛空中一雙龐大的眼睛，掠食者的眼睛，如燃燒的黃金；細長的瞳孔，如搖曳的深淵。

一雙龍的眼睛。

她在祂的眼睛面前漂浮着，就像一粒塵埃，祂的視線凝視着她，但又好像筆直地穿透她。

迪特琳德被各種各樣的目光注視過，她了解維克伯格的目光中不帶有任何意味，是“看”這個動作的最原始最本真的體現，但那并不是冷酷無情的一瞥，而是完全透明的純澈無瑕。

迪特琳德飛得近了些，那黃金般閃耀的光芒更加熾烈，她感覺自己在飛向兩顆永恒放射的太陽，幾乎要被吞噬進去。她想尋覓祂的全貌，但是除了這雙眼睛之外，到處都是一片漆黑。

【終于見到你了，琳。】

那雙眼睛如此訴說着。

“你好。”她拘謹地打了個招呼，像社交宴會上第一次認識一個朋友。

“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我尚未完全蘇醒，能與你清醒相見的時間有限，你快點問。】

怎麼感覺傳說中的戰神還挺好說話的。

迪特琳德直奔主題：“有什麼能解除結晶病的方法？”

眼睛眨了眨。

【結晶病？……原來如此。沒有。】

迪特琳德急了，也不顧對方是神明：“你怎麼能——不，我求您再想想，您那麼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的！”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你們口中的“結晶”隻是我從酣眠中蘇醒時抖落的灰塵。】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故意的？”迪特琳德不敢置信，“結晶病隻是一種自然現象？”

【生命太過脆弱，連一顆塵埃都無法承受。】

她頭暈目眩，沒想到這就是結晶病的真相。如此簡單，如此殘酷。

她央求道：“隻要我不再繼續使用結晶劍，結晶病就不會擴散惡化，是麼？”

【結晶劍？啊……那是影子眷族幫我清理身體的剃刷。】

維克伯格稍稍眯起眼睛，像是在懷念什麼。

【對于那些不幸化為塵埃的人們，我很抱歉。但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更希望你問些關于我的問題。】

迪特琳德心煩意亂，還沒從剛剛的打擊中回複過來。她真想沖維克伯格發一頓火，可那于事無補，祂也并不理解她的感情。

【你不開心了？】

“……”

祂垂下眼睑。【原來你願意見我，并不是想認識我。】

祂歎了口氣，聽起來就像呼嘯的風聲。也許是活了太久，讓祂看上去有些疲倦，有些蒼老。

【我睡了一千年……很快，很快我就會徹底醒來，我就能與你在夢境之外也時刻相伴，就能見到最敬愛的兄長……】

祂這時又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流露出對“兄長”超乎尋常的執着與依戀。

“一千年？！你的兄長是誰？等等……等等！”

她向前伸出手去，卻隻抓到一片虛無，那雙眼睛倏忽離她遠去，她被時空的漩渦一下甩到遙遠的夢境彼端。

她從床上驚坐而起，渾身冷汗涔涔。

“維克伯格，你究竟……”她抱住冷得發抖的身軀，喃喃自語那條龍的名字。

“布勒文爵士？”門外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迪特琳德花了幾秒鐘才想起來，她有段時間沒聽到這個聲音了。

“我沒事，維羅妮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