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老實交代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就饒你一命。”
阿雷因緊抿雙唇:“那還不如殺了我。”
“提耶利爵士。”帕特裡克歎道,“就算你不說,我隻要在這附近查探一下,就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失敗了。
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阿雷因頭暈目眩,原來那些向深淵墜落的雪花,正是他自己的寫照。
他垂下頭,近乎哀求:“殺了我。”
“你這樣的年輕人,不該出現在戰場上。”帕特裡克苦澀道,“孩子,活着才有未來。”
阿雷因幹笑兩聲,他的笑比哭還難看:“未來?您說笑了,我已經沒有那種奢望了……”
與帕特裡克的不期而遇,以及計劃的敗露,幾乎摧毀了他全部的雄心壯志,把他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他現在連跳橋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去吧,就當我們今晚不曾見過。”
帕特裡克率先轉身,走了幾十米開外,他回頭張望,阿雷因迷惘的背影搖晃着消失在夜色中。
他在原地伫立片刻,心中的迷惘并不比阿雷因少。
就在剛剛,他放跑了敵軍的主将,犯下身為一個騎士最大的錯誤,他違背了自己在諸神面前的誓言。
他為了一時的心軟,讓自己無瑕的忠誠正直蒙上污點,他背叛了教廷,現在又背叛了法爾帝亞,雖然沒有人瞧見他和阿雷因的這番交流,但他知道,諸神的眼睛在審視,耳朵在谛聽,每片雪花都是他罪惡的烙印。
他無法原諒自己。
本能的正義感驅使着他往回走,若說還有什麼亡羊補牢的機會,那就是徹查阿雷因——阿爾伯特皇子的計劃。
就算阿雷因帶着瑞拉赫的人馬,反過來要他的性命,他也必須把這段路走完。
帕特裡克在又往前走了些許,在南部的一些隐秘處發現了埋伏好的火藥,這些智慧之神傳授人們的緻命威脅終于喚醒了他的理智,他意識到了瑞拉赫軍隊的企圖。雖然難以置信他們會放棄布勒文領、取道勞德夫卡,但事實擺在面前,他也不得不盡快采取措施。
還來得及,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隻要勞德夫卡伯爵肯撥給他懂火藥的學者,再帶上一些護衛騎士提防敵軍,把那些火藥的外殼安全地卸下,扔到河谷裡,就可以讓它們統統失效。
别處或許沒有火藥專家,但他的堡壘裡一定有,賈恩爵士就是個例子。勞德夫卡伯爵具備所有化險為夷條件
帕特裡克越想越激動,他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是的,他還有機會。比起戰争,他更愛好和平。他不願殺死阿雷因,更不願因為自己的過錯,使法爾帝亞的士兵死去。也許這不像個騎士,但他侍奉的一直是普度衆生的諸神,而非利欲熏心的貴族。
“帕特裡克團長,非常感謝你的報告。”
勞德夫卡伯爵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坐在書房沙發上接見他。
“您不相信我嗎?”帕特裡克急道。
“相信、當然相信!”勞德夫卡伯爵言之鑿鑿,隻是他頭上歪着的睡帽讓這一切都不太有說服力。
“但是嘛,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團長。您當時為什麼會在橋上呢?可别說是半夜散步。”
還真是散步。
帕特裡克當年從瑞拉赫去往法爾帝亞,就是走的這條路。數十年過去,他想最後回看一眼,和故鄉隔着大橋道個别,整理心情,所以沒有帶任何部下。
“我——我以法爾帝亞聖殿騎士團長的名義起誓,我絕沒有任何不臣之心。”帕特裡克單膝跪地,低頭央告,“不需要您以身涉險,我願意親自帶隊前去排除隐患,隻要您肯——”
“哎呀,您這是做什麼,弄得像我在冤枉您一樣!”勞德夫卡伯爵趕緊把他扶起來,“您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呐,拆炸藥這種沒技術含量的小事,我會吩咐部下解決的。”
仿佛是為了證明給帕特裡克看,他當着他的面把副官叫進來,點選了幾個人名,吩咐他趕緊去辦。
帕特裡克這才寬心:“那麼,我先告辭了。”
“真是多謝您了,我一定在太後陛下和國王陛下面前美言您的功勞。”勞德夫卡伯爵滿口客套話,将他送了出去。
副官整裝完畢,回報道:“大人,我們預備把那些火藥扔進河谷裡。”
“扔什麼扔!”勞德夫卡伯爵一巴掌拍在副官的腦袋上,“你是不是笨?是不是和那個團長一樣死腦筋,啊?”
他得意道:“既然瑞拉赫送給我們這麼多禮物,當然要好好收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