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上……”
日光灼熱,在檐角上射開,激得沈昭有些發昏。
冷宮。
床榻。
針刺偶人。
當夜本該值守卻消失不見的春月。
怎得與前世這般相像?
“春月……你……”
當真是你嗎?
雖然沈昭在心中暗暗揣測過,可如今舊事重演,當真擺在她眼前,便仿佛悶雷在頭上滾開。
可即便确是春月所為,如今也無從對證。
沈昭強制壓住翻湧的情緒。
——此時在公堂之上,應先将這樁案子理清,萬萬不能亂了心神。
“大人,小女可否看看這玉佩?”
冰冷玉佩入手,沈昭手指緊緊扣着,翻來覆去地看,攥得掌心生疼。
青玉材質,流雲紋飾。
似乎有幾分眼熟。
陸家亦有玉料生意。
她在腦中一一回想陸乘禮帶她看過的玉佩樣式與材質。
“春月,我隻與你說這一次。”她俯下身,與春月目光持平,壓低了聲音,“我自認待你不薄,不知你受了誰的蠱惑,定要陷害于我。”
“這枚玉佩,應當是買得十分匆忙,并未精心挑選。”
她用手指在玉佩上磨了磨:“此玉佩玉料樣式皆頗具特色,大約是出自西市。可你忘了,西市商鋪,幾乎皆為陸家産業,陸氏商鋪有個規矩,幾時幾日售出何物,買者何人,盡數記錄在冊。若這玉佩是你所買,自是早晚逃不過追查,不如現下便認了。”
“若不是你所買,也能查出你身後之人,到時他若拉你出來抵罪,你便是知情不報,助纣為虐,罪加一等。”
“小姐……小姐你……”
春月肩膀顫抖,聲音斷在嗚咽中,其實她現下最想說的一句是。
——小姐,你變了。
從前的小姐,分明是柔軟的性子,受了委屈總是默默咽入腹中,如何會在公堂之上這般發聲?可如今的小姐,竟似重獲新生一般,剝落了那層軟弱,生出内裡的堅韌來。
“我如何?”沈昭凝視着她。
“春月,若你現下認了誣告罪,最多不過笞刑。若是不認,流、徒、杖……你猜會是什麼?”
沈昭放開她的肩,方一松手,春月便仿佛失去力氣一般,驟然匍匐在地。
“我……我……”春月從哭腔中擠出幾個字。
沈昭等了她片刻,随即收回目光,轉向杜明。
“請大人明鑒……”
“小姐……小姐等等……”春月忽然喚住她,“我……我認……我認……是我。”
“是我臨摹了小姐的字,寫出了那封夾在書稿中的手信,是我怕這一物證存了錯處,便在前幾日急匆匆買來這塊玉佩,放至小姐卧榻之上。”
“為什麼?”沈昭聲音微顫,“為什麼要這樣?”
“沒有為什麼……”春月膝行幾步,抱住了沈昭的腿,“小姐……求求你……别問為什麼……”
“求求你……求你罰我……别問為什麼……”
沈昭起身,垂眸看着她的臉。
恐懼、央求、祈盼、愧疚……在春月臉上倉皇交錯着。
沈昭阖了阖眸,終究沒再追究下去:“杜大人,僞證誣告,應處笞刑。”
“好!”杜明旁觀了這一場對峙,正想着屏風後那人可滿意否。
“既然已自認罪狀,來人,把這奴婢帶下去。”
左右已上前響應。
“大人,小女還有一請求,待大理寺行刑完畢,請送春月回明義侯府,她的賣身契尚在沈府之中。”
杜明不可置否,離座起身,繞至屏風背後。
不多時便出來了。
“沈姑娘既自解了這樁案子,此事自然按沈姑娘說的辦。”
而後杜明又擡高了聲音:“可聽好了,明義侯之女失蹤一案,今已查明,其人跌落山崖,養傷數日,如今方才尋到。私奔之事,皆為誣告。京中流言,自即日起,莫要妄議。”
公堂之外人頭攢動,紛紛議論開去。
“我原本都信了私奔……竟是無罪啊。”
“是啊,原來當真是冤枉了她。”
“原來她是清白的啊……”
熙熙攘攘間,忽有一個聲音大了些,便不和諧地冒了出來。